楚平生也不多言,接過大黃庭翻了翻,把破舊的撥浪鼓丟還黃瓜,在武當眾弟子咬牙切齒,又無可奈何的目光中大踏步離開紫霄殿,黃瓜還是那副慌裡慌張,毛手毛腳的樣子,往外走還回頭盯著真武銅像額頭的斷劍看,想不明白這位無法無天的林家公子究竟跟真武大帝有什麼仇,瞧把彆人的徒子徒孫氣成什麼樣了,她隻顧看那毀造型的銅像,沒看腳下,被王重樓踏斷的厚重石板絆了一腳,險些撞進俞興瑞懷裡,掩鼻而走。
武當山少有女客,廉貞峰隻俞興瑞和李玉斧師徒生活,黃瓜的小動作鬨了掌教師弟一個大紅臉,抬起袖子聞了聞破舊道袍的味兒,並不覺得有多臭,又看看殿外眾多後輩眼神,頓覺尷尬,忙把袖子放下,追問掌教:“師兄,你就這麼把大黃庭給他了?”
“他把我們這些人殺了,一樣可以拿到大黃庭。”
王重樓輕揮拂塵,白衣黑袍,麵如古井,靜靜看著已經走下殿前台階,正在穿越太真宮紅門的一男一女。
“可是……”
“師弟,你是不是忘了,大黃庭早已不是武當鎮教之寶,他想要,給他便是。”
俞興瑞如聞棒喝,洪洗象沒拜師前,武當鎮教之寶是大黃庭,洪洗象拜師後就不是了,譬如大黃庭,如果王重樓沒有在小蓮花峰觀看小師弟由《參同契》裡悟出的煉丹法,就不可能成就大黃庭。他、王重樓、王小屏、宋知命對洪洗象乃真武轉世的說法深信不疑,當年他們的師父逼洪洗象立下誓言,不成天下第一不得下山,為的就是不讓這塊武當璞玉沾染紅塵俗氣,靜悟無上大道,隻要洪洗象在,武當道統便不會滅。
王重樓回轉殿堂,與不苟言笑的真武大帝對視一陣,劍指急出,往外一拉,額頭金光一閃,斷劍稍作震顫,咻地飛入他的指尖。
“玉皇樓難修,大黃庭更難,舍本逐末,其實可憐。”
俞興瑞說道:“師兄所言甚是。”
那人的劍氣能夠破開王重樓的黃庭真氣,必然握有極高明的劍道秘籍,如今得到大黃庭,當藏品收著是最好的選擇,可若是揣摩修煉,便如掌教所言,舍本逐末,自絕前程。
……
洪洗象騎牛走後山,楚平生留言紫霄殿,徐鳳年麵會龍虎天師趙希摶。
相比這些,位於雲居峰半山腰,外麵植滿修竹的草廬外,拿著從武當派菜園順來的小鏟子在籬笆下麵除草的亡國公主薑泥與記恨徐鳳年抗婚尋釁而來的隋珠公主趙鳳雅發生衝突,毀了菜園裡的蔬菜,實在算不上一件大事。
楚平生覺得不算,徐鳳年覺得算,並固執地認為沒有比給小泥人找回場子更大的事了。
趙鳳雅不是一個人來的,還帶了幾名隨從,老宦官孫貂寺的武功不差,正經二品小宗師,徐鳳年打不贏,老魁可以,兩人交手沒幾招,孫貂寺便敗下陣來,被兩柄彎刀架在脖子上。
“來,給她認錯。”
徐鳳年背負雙手,兩鬢垂發及胸,腰裡揣著出行前南宮仆射借給他的短刀繡冬,看著人模狗樣的。在這件事上,他是低手沒問題,護衛是高手就行,老魁一個北莽刀客,可不在意麵前女扮男裝的家夥是不是離陽王朝的公主。
薑泥在椋王府是個丫鬟,長得也像個丫鬟,瘦瘦的,矮矮的,一馬平川,比旁邊站著的椋王世子小了足足兩圈,跟個長不大的豆芽菜一樣,此時半邊臉還有點紅,方才她去推趙鳳雅,不讓她踩菜園裡的菜時被扇了一巴掌。
“不需要,我隻要我的菜園,讓她賠我的菜園。”
“好,那不讓她認錯,就賠錢。”徐鳳年走到用刀架在孫貂寺脖子上的老魁身邊,湊上去看了看刀和脖子的距離,嘖嘖出聲,伸出勝利的剪刀手,前後左右比了比:“這數。”
趙鳳雅搓了搓手裡的兩枚天青色夜明珠:“這是多少?”
“兩千兩……黃金。”
徐鳳年故意拉了道長聲,得意洋洋的樣子仿佛逛窯子搶到姑娘頭夜大叫爺要轉運的嫖客。
趙鳳雅有些窘迫,微微地偏了下頭,帶著一絲難為情道:“我現在沒錢。”
徐鳳年衝她手裡握的夜明珠努努嘴,指了條明路:“沒錢?沒錢好說啊,你手裡拿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