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練殘忍如徐驍,也忍不住打個寒戰,他是殺人如麻,而林青這小子,折磨人的手段駭人聽聞。
六珠菩薩還在打哆嗦,慶幸自己對佛陀不夠堅定,用她師父的話講雜念太多,比如為了密宗能力壓爛陀山另外二宗,她去找李義山商量結盟的事,甚至動了與徐鳳年參歡喜禪,助其成就佛門金剛體魄的念頭。
但正因為念頭雜,才不至於像南宮仆射一樣搭上自己的身體,還害得家族被滅。
“呃……險些把他們忘了。”
楚平生瞥見徐鳳年噴火的眼,想起被他轉移到玉皇樓裡的人,九霄天陣激活後,他便散了玉皇樓的附加效果,還不知道那幾個女人急成什麼樣呢,便將手一揮,前方光影連閃。
裴南葦、王初冬、綠蟻、黃瓜、黃瓜的父母、魚幼薇、樊小釵等人相繼現身。
幾人茫然四顧,看到最引人注意的通天塔時,內心狂震,不知道這東西幾時出現的。
“我就說……好人不長命,禍害活千年,你斷不會就這麼死了。”
說最違心的話,表最關切的意,軒轅青鋒沒看通天塔,一眼便瞧見南宮仆射前方的大魔頭,快步奔上前,剛要抱,伸出去的手停在半途。
她不是黃瓜,也不是黃寶妝,有些事情還是做不到啊。
楚平生握住她的手腕往前一拉,反手一托,把人抱在懷裡。
“沒錯,我是禍害,下一個要禍害的就是你。”
“你……你放開我。”
她的臉騰地紅了,看到旁邊吃吃笑的黃寶妝,想到那個不是她娘的“娘”在旁邊看著,急忙用力去推。
“不放。”
楚平生反而抱的更緊了。
她看到那隻手在臉前,張了張嘴,剛要下口咬,想起前車之鑒又閉起嘴巴,隻是帶點委屈,帶點憤恨看著他。
嗚嗚嗚……
這時一道哭聲引起她的注意力,偏頭一看,發現趙鳳雅跪在一片廢墟中,瞧著皇宮的方向淚流滿麵。
“去哄哄她。”
“……”
“快去啊,現在隻有你能緩解她的悲傷,之前在樓裡一直哭到現在。”
終於,她的新招數管用了。
楚平生瞪了她一眼,把人放下,朝至親悉死的趙鳳雅走去。
軒轅青鋒睨了麵無表情的楚碧環一眼,長籲一口氣,不過扭頭看著大魔頭把隋珠公主抱在懷裡又親又哄,不由生出幾分嫉意。
……
這一戰,太安城中沒有走掉的人死傷過半,保住小命的人滿打滿算也就四成,禦林軍同樣死傷慘重,盧升象和楊慎杏二人沒有死在與林青對戰一線,卻遭褚祿山背後捅刀,一個死在北莽蛛網刺客的刀下,一個死在獨臂典雄畜的槍下。
是,北椋騎兵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打勝了,可結果卻是被連吃五顆靈丹,恢複八成實力的老徐顯現法相,幾劍下去,兩萬精騎劈死一萬八,褚祿山、典雄畜帶著一群殘兵落荒而逃。
太安城發生的事情不脛而走,附近區域頓時陷入混亂,但也不是沒有分寸的那種亂,是人心惶惶,各種謹慎的亂。
太安趙家是完了,但是林青挺喜歡的那個小丫鬟是隋珠公主趙鳳雅的事情人儘皆知。趁機揭竿叛亂的意義是什麼?無非為權,為萬裡江山,就當下世道,權力就是燙手山芋,誰敢占山為王?誰敢攻城略地?
林青的手段大家都看到了,天上的仙人被他殺乾淨了,太安城毀了,這世間還有誰是他的對手?而且吳家劍塚和上陰學宮的下場更是前車之鑒,一旦給他惹惱了,決定屠族,彆說近親,旁親都要殺個乾淨。
還有關於通天塔的消息,雖然這玩意兒直入天雲,十分震撼,卻無人敢靠近,因為它似乎有著魔力,普通人稍微靠近便會頭昏眼花,渾身無力,好像魂魄要被吸走。
……
三天後。
武當山。
慘叫聲穿林入雲,漫山遍野,武當弟子的血染紅了每一條路,每一間道觀,真武的雕像被劈成兩半,丟到山門前麵的石階上。
白猿殺到興起,連武當山弟子平日喂養的猴子都宰了個七七八八,黃放佛嚇得牙齒打顫,完全沒有想到這家夥狠起來連自己的同類都殺。
隻有那頭曾經載著楚平生在幾座山峰間溜達的青牛,該吃草吃草,該散步散步,瞪著大大的牛眼,毫無感情地瞧著武當弟子被殺了個乾乾淨淨。
王重樓又爬上了天柱峰頂那塊裸岩,瞧著對麵熊熊燃燒的小蓮花峰,聽聽大蓮花峰的慘叫,臉色變了又變,抬頭看天。
什麼師父之靈,什麼呂祖,什麼仙人,他所叩拜敬奉的一切,在林青麵前都是渣滓,如今的林青,代表著肅清仙人餘毒的天道意識。
邪不勝正。
這話沒錯,然而他們不是正,林青才是正。
這是天道給的定義,站在天道的立場,什麼武當山弟子,什麼龍虎山弟子,什麼人命關天,死亡相當於對殘次品回爐重造。
王重樓回頭看了一眼陵州城的方向,帶著一種不甘與悔恨,縱身躍下萬丈深淵。
他為了武當派的未來在徐鳳年身上押寶,結果卻是將武當派推向萬劫不複,那能有臉活著?雖然白猿和黃放佛放過了他,隻是對他帶著戾氣與嘲諷微微一笑。
上次有林青幫他續命,這次再沒人救他,砸中崖下一塊有棱角的岩石,被紮穿腹部,留了好一陣子血才死掉。
……
與此同時,陵州城內。
江湖大屠殺紀念館外麵死了三十多口人,有江湖武者,也有陵州城平民,因為就在剛剛,樊小釵與賈佳嘉去搬裝徐龍象的花瓶,卻發現這徐家二公子與紅薯、青鳥一起消失了。
二人逼問當值的石符把人轉移到哪裡去了,石符不答,樊小釵一氣之下砍了這陳芝豹手下大將的腦袋。要知道武帝城之戰前,一直是她在管理江湖大屠殺紀念館,那時青鳥和紅薯還在一樓大廳,如今卻沒了,而林青吩咐她與賈佳嘉打頭陣,先到陵州城把人聚攏起來,結果等待她這個管理者的是這種結果,那能不惱?
石符一死,兩名缺心眼兒的江湖客不乾了,跳出來嗬斥二人,賈佳嘉賞了他們一人一記手刀,把人斃了,這事兒又被愛徐家勝過愛自己的陵州百姓看見,在門外破口大罵,樊小釵燥火上湧,便拔刀向外,把嘴臭的家夥全宰了。
直到聽說兩個女人當街殘害無辜,大批陵州人趕來中心街看熱鬨,她跟賈佳嘉相顧無語,因為林青交代給她們的任務,竟然依靠殺人完成了。
“那……那不是樊小釵嗎?”
“壞了,怎麼會是她!”
“不是說……她和她的主子已經死了嗎?”
“……”
距離太安城之戰結束不過三日,消息傳遞需要時間,以飛鴿的速度,就算中途不停留,不發生意外,都沒可能在三日內由太安城飛到陵州,普通人自然不知道東邊發生了什麼。
至於樊小釵和林青已經死掉的說法,並非官方消息,是陵州城的人看到江湖大屠殺紀念館裡的花瓶沒有了,樊小釵許久不見露麵所做猜測,傳來傳去,便被一些人當了真。
“樊小釵,動作挺快嘛,我承認低估了你的聰明才智。”
伴著一道陰陽怪氣的聲音,黃寶妝、楚碧環、澹台平靜、以及南宮仆射從天而降,落在江湖大屠殺紀念館對麵的紫金樓樓頂。
聚在街口的人們看見她們,一個個捂嘴驚呼,不是因為驚豔於四女長相,是震驚於她們手裡的人。
黃寶妝手裡掐的是他們的北椋王徐驍,澹台平靜手裡提著個被削去手臂和雙腿的男子,有幾個人認出了他的身份——徐偃兵,楚碧環押著一個神色萎靡的道士,而南宮仆射這個在江湖大屠殺紀念館呆了很久的女人,腳下踩的竟是沒了兩條腿的北椋世子徐鳳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