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鄺夫人怎麼出府都沒有下人隨從?”他問得漫不經心,卻又語帶關心。
“都城民風良善,怎需護衛隨同,臣婦也是在莊子裡悶得慌,獨自出來透口氣。”她隨在他身邊,答得滴水不漏,“您不是也獨身一人麼?”
兩人已踏上一座小丘,四下無人的,隻有春時的青草香在風裡繾綣。
他笑了。
“你知道本王前不久出宮巡防,剛遭刺客,啊,對,就是錦衣衛失禮於鄺夫人那次。”他也不瞧她,似是在對前頭空氣自言自語,“如今出宮自然是跟了人手的。”
“王上言重了。那次是臣婦受了驚嚇,攪了搜查。”
她見他始終是帶笑,但那笑容卻是隱隱在失去溫度。
“鄺夫人有沒有想過,”這次他停了腳步,盯著她,遊離出一絲古怪,“同是臣婦,曌王妃的位置可比一等公夫人來得舒坦。”
“王上這是何意。”薑玲瓏被梁雁染盯得下意識退了半步。
他的目色之中蘊著戲謔與獵意,像是看著掉入自己爪牙的獵物,思考著如何在她斷氣之前,把玩一番。
“書言即使嫁去千彰,她心裡記掛的,隻有你家夫君一人。”他悠悠開口,聲音不鹹不淡,“她此去千彰,是再也回不來了。”
他一雙狹長的鳳眼,緩緩地,從下至上,打量過薑玲瓏,卻在她咽喉處逗留許久,“茅草屋也好,瞬草也罷,我知道書言對你做了什麼。”他目光慢慢上移,再次盯住薑玲瓏的眼睛,直到她熬不住,目光略略偏移,逃避他直視的視線,“舍妹的願望,為兄總該替她實現才好。”
“臣婦聽得糊塗,”她不自覺的回避,無法和他對視,“瞬草是怎麼回事?還望王上示下。”
他鼻息中帶出了一記輕笑。
“薑玲瓏,”他逼近她,“你可知我王弟心悅於你?”他姿態遊刃有餘,在她耳邊威脅起來溫柔得可怖,“若你願意成曌王妃,我自留你性命。若你繼續當你的鄺夫人,恐怕,將命不久矣。”
他見她神情一滯,更是玩心大起,手中紙扇在掌中一旋,便抵上了她的下巴。輕一施力,薑玲瓏一雙鹿眼便進了自己眸中。
“你這雙眼睛雖算不上嫵媚,倒也生得標誌靈動。”他伸手,整個手掌附上她的臉頰,拇指在她眼窩處悠悠摩挲,“你說,要是剜了你的眼,我王弟還要不要你?”
薑玲瓏彼時麵對芙蕖的刁難,還能迎步上前獻計,麵對渾身淌血的蘇瑾僩也可以冷靜判斷局勢,可麵對手中不過隻有一把紙扇的梁雁染,她卻害怕得連逃跑的腳步都提不動。
拇指頂得她眼窩酸疼。
可她竟感知不到。
那人已經扼住她的脖子,她感到自己頸上一窒。
“不躲麼?”他始終語調輕柔,可手上的力氣卻一點點地加重,逼得她咳出一聲。
他笑著搖頭,覺得她不過是普通貨色,那隻撫著眼窩的手驟然一抬,眼看就要落下紮進她的眼裡——
“你彆過來!”
她忽然極力大喝一聲。
他以為她是駭極一時而呼救,卻不知這是她對儂語的急令。
那些暗影,那些消了籍的流鬼,隻要一個現了形,鄺毓就再無勝算。
隻是一雙眼睛而已。止血消毒之後,還是能活命的。她越是安慰自己,越是害怕得發抖。
隻是疼一下。彆怕。彆怕。很快的。
梁雁染看著手中的美人因著恐懼在極力克製著顫抖和竭力保持著呼吸的樣子,漸漸地,她實在忍受不住,閉眼放棄抵抗,眼角的眼淚劃過自己虎口。
他唇角勾起,肆意,傲慢,無聲地笑了。
再抬手,目光狠厲,直直朝她眼窩剜去——
“呃!”
薑玲瓏閉眼窒著息,忽地感覺自己頸上力道一鬆,一聲呼痛聲傳來,她還沒來得及睜眼,就被人抄起腰線,在空中旋身幾圈,再穩穩落地。
再睜眼時,藏在眼裡的眼淚糊了她的視線。她拿袖子擦乾淨,才見梁王已離自己三丈多遠,正捂著肩頭。她回頭還未及分辨,就見身邊人已衝出去,——“微臣遠見夫人同一男子拉扯,一時情急,隻想稍作警告,未知是聖駕,傷了王上,望王上降罪!”
他雙手抱拳,堪堪跪在梁雁染麵前,低著頭,額間碎發遮擋著眸中隱忍,隻聽是聲色誠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