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撒腿就跑,不消一會兒就提著滿滿兩桶熱水回來。手腳未停,又返身離去,第二次帶著蘇瑾僩一同前來,兩人,四桶。如是往複,第四次的時候,他身後跟了整個射聲營的人。不僅有提木桶的,還有端了火爐和火爐架子的。他們在殿門邊上直接置架燒水。
翠巒殿前的廣場上,交錯著密密麻麻的腳步聲,喘氣聲,再無其他。
殿內一直沒有產婆的聲音。
瓏兒怎麼樣了?
孩子又怎麼樣了?
鄺毓不敢想。他路過那推人陸林時,都想將他的腦袋給擰下來。
好在他還有理智。
整整一夜,長柳和橙月輪流,不知抱了多少盆鮮血淋漓的布巾出去。殿內竟還是沒有一絲動靜。
殿外的時間仿如靜止。
鄺毓充滿血絲的瞳孔一動不動盯著殿門,就好像下一秒它就會打開一般。
身後旭日逐起,破曉時分,一聲嬰孩啼哭劃破天際。
“小殿下生了!”趙蒔曦激動喊道。
他怔楞片刻,不知該喜該悲,聽著孩子哭聲漸響,腳踝上卻像是被灌了鉛,止步不前。
又是一陣漫長的等待。
翠巒殿大門被徐徐打開。
禾悠然滿身滿手鮮血,邁出步子,朝鄺毓示意,“隨我進來。”他說罷就往回去,走了兩步,發現身後沒有動靜,又轉身對上鄺毓欲言又止的臉色,歎了口,耐心回道,“進來吧。母子平安。”
這夜才終於過去。
鄺毓邁開步子跟上。
“你彆動。”禾悠然路過司崢時,冷淡地阻了他正欲下地的腿腳,“先回去喝藥,睡覺。”作為司崢的主治醫師,他嚴聲吩咐。
一個兩個,都不省心。
鄺毓進門之後,他又將殿門合上,就乾脆倚著門框,努頭示意鄺毓自己往裡走。
產婆懷裡抱著一個繈褓,他視而不見,直直朝床榻邁步。
四周已被收拾過,床榻上拉著帳簾,顯然是換了一套新的。
他輕手輕腳地走近,吸了口氣,才伸手掀開帳子——薑玲瓏毫無血色,灰白的一張臉,勉強半睜了眼。
“氣……死……我……了……”她說得極輕,極緩,像是死而複生一般虛弱不堪,讓人根本無法想象這一晚在這殿裡到底發生了什麼樣的艱險。即便如此,她還是勉力牽起一抹笑,又立刻掛了相,朝他埋怨,“竟是兒子。”說完,便支撐不住,昏睡過去。
“大的是勉強保住。”禾悠然的聲音這才響起,“若不是一顆截魂丹吊著命,怕是這一遭從鬼門關回不來的了。讓她睡吧,往後還要細心調養。我開些方子,務必照單抓藥。”他說完薑玲瓏,頓了頓,再說孩子,“小的也是。不足月早產,又耽擱了時辰,且好好養著吧。養不養的活,還說不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