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謊稱已有解藥,不過是為了取消屠城令!洛河軍機之地,誰人不知城中萬民皆兵!咱們死去的同袍屍骨未寒,洛河城裡,沒有一個人是無辜的!”
“趙翀啊,”那城樓上的聲音從領軍背後侵略而過,冷漠,悠揚,透著鄙夷。她不知眼前那些將士姓甚名誰,但很清楚是誰在背後像看戲一般,悠然等著他的棋子將戰果雙手奉上。
“你好大的手筆。”
有屠城令,便可獲批大量火藥攻城。火藥已至,趙翀不可能還在晉綏。
她知道,這位殘忍的野心家此刻正躲在某一暗處,等待著累累碩果。
可她不在乎。
“今日的這些話,這些時間,是因著你平南三十萬大軍裡多少還有一些忠義之士,有良心未泯之人。”她語速平淡,“本宮累得一次次解釋。隻問一句,你們之中,可有人喝了赤鬼營裡的薑湯?”
此問一出,平南軍一隅出現騷動。
他們沒喝。
為什麼?
因為他們被勒令不得碰那些薑湯,並且眼睜睜看著金鬼營的弓箭手門將湯一桶一桶地倒了。
為什麼弓箭手要做這些粗活?
整理軍務,傾倒夥食殘渣,向來都是散營們做的事。再不濟,輪到青綠兩營,也輪不到他們啊。
那妖女什麼意思?
“莫聽她妖言惑眾!”那領軍氣急敗壞,“子時已到!”
“也罷。”薑玲瓏冷著調,傲慢的臉上透著捉摸不透的失望,“本宮也算給過你們機會了。”
說罷,她離開了喇叭,竟在城樓居中,上了一處高台,款款落座,身後彎月成了背景,如她的宮牆。
手邊是茶案茶盅,還有暖好的銅爐。
她一隻手將銅爐提了放在腿上,單手摩挲,取著暖。另一隻手,揭了茶盅蓋子,端起,低頭,喝了口茶。
茶盅熱氣在她眼前升騰出白霧,她放回茶案,換了略微斜靠的姿勢,單手手肘曲撐扶手,手掌內扣,不加施力的手背輕輕托腮,連眼皮子都懶得抬地望著底下平南軍,好整以暇。
宛若君臨。
又像是在戲園子裡樓上雅間看戲的主子。
而他們,就是那台上吊嗓子走功夫的戲子。
何等傲慢!
“殺!!”領軍揮刀,怒意衝天。
東西兩門會曆火藥洗禮,等放過火藥,他們入城,自會來南門接應,由裡打開城門。
他們在此的目的,就是要殺韶華郡主一人。
為了引她現身,他們連火藥都沒用上。
城中人手不足,城主定要親出穩定軍心。
可畢竟到時候戰火糟亂,城門大開,難防她喬裝被人護送逃走。
讓她死在城樓上,自己眼皮子底下,比往城裡丟火藥,要保險得多了。
卻沒想到,她人是出現了,但張狂傲慢如斯。
沒關係。
沒人能隻身躲過金鬼弓箭手的箭陣。
領軍嘴角露出一抹得逞的邪笑,夾了馬腹,舉刀向前——左邊衝來一騎馬的金鬼士兵,手持長刀,目有厲色,正朝他橫刀而向——
人頭落地。
積雪上發出一聲沉悶的重物栽倒的聲音。
他死前想問的那句,你是何人,連一個音節都沒來得及發出。
正欲拉弓的弓箭手一下呆滯,望向來人。
那人穿著金鬼營的兵服,金色的頭巾紮在腰間,目光清明,沉著,自信。他不帶敵意,卻殺氣明顯,仿如今夜成王敗寇,隻在他一念之間。
什麼情況?!
誰給他假扮的平南軍?!
什麼時候混進來的?!
僅兩個馬身的距離,平南軍心裡驚駭罵娘,眼前那殺人的陌生兵士已經策馬咧嘴向他們衝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