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賢到公塾接洛齊臻的時候,就見老爺子正襟危坐在正堂的首座案後,與邊上薑玲瓏說著什麼,辭色肅穆。
“外公,我沒彆的想法,您看看,覺得太離譜太過分的,咱們就刪了。”
洛齊臻一時沒有回話。
他陸陸續續讀完之後的,實在是對於她說的“沒彆的想法”很有想法。
若是這叫,沒有彆的想法,那等她有想法的時候,豈不是要翻了天了?
這樁樁件件,幾乎任何一條都輕則可被人彈劾,重則被定罪謀反。
薑玲瓏確實是沒有彆的想法。她從沒想過在王權世界和天下製度抗衡。
“你看啊,”洛齊臻指著其中一條,“取消城中大赦。這大赦可是你我能說得算的?”
“律法之上還有王權。”
“我知你想要正律法,想要人間公道,要犯者得懲。但你要知道呀,這律法不是天定的。”
洛齊臻歎了口氣。
“光這一條要是公布出去,就能夠誅九族的。”
薑玲瓏也歎了氣,委委屈屈,“我也沒想挑戰王權。還好來請教您,”她說著手指往下移,“那您再看看這條呢?這條能不能公布?”
洛齊臻又好氣又好笑,“彆看了,除了公塾這一項,基本沒戲。”
司賢失笑,腳尖點地一躍,淩空去了薑玲瓏身側,朝她腦殼輕輕一敲,“你夠了啊。”
薑玲瓏捂著腦袋就白他一眼。
“走了。”司賢不理她,過去扶洛齊臻起來。
洛齊臻又去扶薑玲瓏。
三個人一串起來。
“回去吃飯。”司賢將人往外趕。
橙月準備了一桌子菜,還特意燉了花膠烏雞湯,分開盛在小盅裡,給司晃多放了兩顆紅棗,給薑玲瓏盛了許多花膠。
薑玲瓏舀著她稀薄的湯,看著滿滿當當小山似的花膠和烏雞肉,哭笑不得。
“這是城裡恒生藥鋪掌櫃送來的東西,特意給您的!”橙月也不管被人說她偏心,“他夫人好像之前去陳府送藥,回來也染了瘟疫,在醫帳裡見過您一麵。當時您瘦得像排骨,這不,他夫人回去之後就準備了好些藥材讓他給親自送來,感謝城主施救。”橙月說起這事挺直了胸膛,一副驕傲的模樣,“不止有花膠,還有好些彆的東西。禾大夫說先吃花膠,其他的他配個方子,再做藥膳。”
“禾悠然今天來過?”薑玲瓏以為他一直在大營。
“來過,收拾行李來的。”橙月說完,哦了一聲,“蘇少爺今天也來傳過話,明日下午申時,和我們在城北船塢處見。”
鄺毓晚上沒來用膳,估計是在準備明日啟程的事。
薑玲瓏點了點頭,努力把藥鋪掌櫃的心意通通吃下喝完,就去窗台邊的方桌處點了油燈修改她的施政綱要了。
洛齊臻坐在她桌前不遠處,批閱今日堂上的試卷。
司賢在逗司晃。
他其實沒怎麼和這個幺弟相處過,但彆人眼裡的古怪在他看來卻格外有意思。
他們在拆解司晃頭冠上的玉簪,隨後司賢又進出了一趟,回來時給他帶了很多帶機關的小玩意兒。
司晃就一個人坐在邊上一個個把玩,他專注得,好似在他周身憑白有個看不見的罩子,將他與世隔絕。外麵的人看得見他,卻無法靠近。
司晃仿佛感知不到任何人聲,交談,腳步,動靜。他隻有眼前。
司賢也不去打擾,就坐在邊上,慢條斯理地喝著茶。
橙月端著糖水進來的時候,看著殿裡的景象,笑彎了眼。
……
次日午時,洛河城南人頭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