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剛過,清明將至,連綿細雨的日子就快來了。
餘大頭集整村之力,在三天的時間裡沒日沒夜毫不停歇地搬運載種,也就移栽了約摸二十來棵旱柳。
這對原本有兩百多棵防癆樹的樹林子來說,是遠遠不夠的。
對餘家村來說亦是。
府台僅允許他們在荊河周邊分彆移走至多五十棵防澇樹,再多了會影響荊河城內汛期安全。
但他們整村的村民,屆時可以去城內避難。
這可愁壞了餘家村的人。
祖祖輩輩的家園,若是當真拖家帶口地去了城內避難,這沒有個把月都出不了城了。他們的地怎麼辦?來年的收成怎麼辦?家裡新砌的院牆,新搭的豬棚,還有那些養著的雞鴨怎麼辦?
等汛期過了,他們回去,就得先麵對饑荒,麵對土地重新的開墾。
或者留在城內,無地無業,難不成拉著全村當乞丐?
餘大頭熬紅了眼,已經幾日沒有睡過好覺了。
全村的希望都放在他的身上,而他卻一籌莫展。
幾乎一周未歇的餘大頭一邊焦慮著,一邊禁不住瞌蟲,坐在村口的土墩上,眼皮沉沉,腦袋一顛一顛地睡著了。
喚醒他的,不是黎明前的寒意,而是家裡不放心,出來找他的餘樂。
餘樂抓著他歡呼的聲音實在太過吵鬨,將他從睡夢中不悅地驚醒。
這一醒,是翻天覆地,目瞪口呆。
一夜之間,焚燒荒殆的抗澇林似是拔地而起般,一棵棵旱柳,整齊的佇立在餘大頭的麵前,靜靜地隨風微揚。
餘樂一手捧著一件短打,一手捏著一封信,衝著餘大頭喊,“爹,是那天那位官人!”
餘大頭仍處在恍惚之中,盯著眼前顯然比原先還大的林子,一張嘴就沒合上過。
他這一覺睡的,是把神仙給睡出來了?怎麼一夜之間這麼大動靜,他一點沒察覺?
“爹,你快看看!”餘樂將信塞他手裡。
餘大頭這才愣愣地展信,他識字不多,但上麵“一飯之恩”四個字,他認識。
“閨女啊。”他癡癡將信折了,疊得服服帖帖,收進衣領,一張臉激動不已,“咱們就是救了位神仙啊!”
菡萏城裡,也已算是百廢待興。
長柳在天香樓毀敗之後,按照原本洛河公塾的圖紙,在天香樓的原址上開建一座女子書院。
從前流離失所,無家可歸的姑娘,若是投靠天香樓、綺羅坊這些地方,即便是賣藝不賣身,也總有些世俗眼光對著她們背後指指點點,輕看一眼。
等書院建成之後,她們再進去投靠,就是書香小姐,即使不至才情過人,也可知書達理,身份自然就不同了。
這是遣雲商號東家的主意。
他認為這天下男女各一半,女子成親後又多留在家中相夫教子,固女子的學識和眼界,對一戶人家,對一個孩子來說,可謂至關重要。
對於這種新奇的認知,女子們多是拍手稱好,而男人們不免心生疑竇,覺得這話雖然聽起來有理,但似乎綿裡藏針,不由自主感到一股莫名的威脅。
王都霖羨,那些趕赴王都向遣雲山莊求助的姑娘們今日又走了幾個。
都是家裡人跑來道歉求著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