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孟夢剛想嗔怪,看著他皺著眉,吐著舌,一副“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樣兒,忍不住笑出聲,“來了又不給我打電話,萬一我一早就出去,你不是要白等,難不成你要在冰天雪地站上一天?”孟夢忽然有些心疼起來,聞羽或許打過電話,但他的號碼作為黑名單裡唯一的一個,隻能接電話,根本就打不進來。但是,他還是想辦法來到她的麵前,不管是出於義氣還是看她可憐。
“你不可能早過我的,”他自信地走近,用凍得僵直的手從懷裡掏出了一個手掌大小的木頭盒子,遞給孟夢,“我來的路上還看到了月亮,隻是怕你要和男朋友出去,所以早早在這裡等你,還好沒撞見他,要不也是怪尷尬的。”
“你真是來給我過生日麼?”孟夢低著頭擺弄著盒子,生怕他看見自己滿足的傻笑模樣,在某一刻,她覺得自己疑惑並期待的東西都明朗了起來。可等她再抬頭,他人已經晃晃悠悠走出去幾十步,缺少睡眠和僵立在外使得他走路的姿勢有些彆扭,孟夢看著眼眶又濕起來,“喂,你先到我家暖和一下!”
他卻不回頭,隻伸出右手搖了搖,再沒說一句話,走遠,消失,剩下孟夢站在那裡把手裡的盒子捂得溫熱。
完全打消了逛街的念頭,孟夢回到家趴在床上,用手指點著木盒喃喃自語“傻瓜,你要是約我出去玩,我也會答應啊。等了好幾個小時,難道就是為了送我禮物後,又擺酷走掉麼?”想想他誕生“冰塊超人”的外號和剛才走路的樣子,又不禁傻笑出聲來“麵相就冷,外號也冷,又凍了半天,就成了真的冰塊……活該!”笑完又不禁歎口氣,她如何也沒想到自己這麼重要的生日居然過成了這個樣子,不過那塊冰不斷融化,升騰,已經成了零上50度的暖爐,暖著孟夢的手,也暖著她的心。
他會送什麼東西,是項鏈,是電子表,還是?孟夢猜了好一會兒,才輕輕揭開了蓋子,裡麵還套著一個黑色的絨袋,口朝下抖了抖,一個亮閃閃的小物件掉在了床上,瞬間就映亮她的眼睛,施華洛世奇的水晶小熊頭花。
上初一那年,孟夢去商場一看見這個價值不菲的頭花,瞬間砰然心動——剔透的切割水晶,明亮的金屬包鑲,都是自己的審美概念。可是平時大手大腳,那點零用錢遠遠不夠,她便隻每次去看看。她隻和初中的幾個女友籠統提過那隻頭花,連寧遲也不知道。他又是怎麼知道的?
孟夢第三次陷入了眩暈中,或許他真有特異功能,會把她讀得清清楚楚。她將頭花小心翼翼放回絨袋,用盒子裝好揣進外衣,出了門。孟夢直接跑去商場找當時的那家專賣店,卻發現店鋪已經易主。她不甘心,一口氣將自己知道的北城所有施華洛世奇專賣店轉了個遍,得到的答複都是這款水晶在前一年已經統一撤櫃。
難不成他在三年前跟蹤一個不認識的女生,並偷偷買下這個頭花,然後算好兩人會升入一個高中,分到一個班級,坐在一起僵了小半年,然後再送給她?
奇怪的男生,真地是太奇怪了。
再回家已是晚上,父母做好了一桌子飯菜,擺上了蛋糕。吃過了生日宴,應付了幾句話,孟夢就躲回臥室,趴在床上撥響了他的手機。裡麵傳來了唐朝樂隊亂糟糟的搖滾,卻沒人接聽。又重撥了一回,傳來另一個彩鈴,是齊秦的《狼》。
接通之後,是他懶洋洋的聲音“喜歡吧。”
“嗬嗬,好喜歡。那……”孟夢故意抻長了聲音,又一頓,“快快交待你是在哪裡弄來的,這個頭花已經絕版了呢……”
“你喜歡就好。”那邊傳來了他捂著嘴打哈欠的聲音。
“你得告訴我,你是怎麼知道我會喜歡的?”孟夢手捧著電話,笑嘻嘻地轉了個圈,仰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都感覺比平時更潔白。
“去逛早市,覺得這個盒子不錯,老板娘看我順眼又知道我去找女生,就白搭一個過時的二手頭花……嗯,對,我要更正你一點,那個頭花不是絕版的,而是過時的……”
他還沒說完,孟夢已經笑得岔氣“小氣鬼,那你可彆指望我買櫝還珠!”
“哦,那倒沒有。這也就看出來誰是小氣鬼。”他平日裡說話並不多,但隻要開口總能給出詼諧睿智的答案,哄得孟夢開心“快快老實交待,你是怎麼知道我以前喜歡這個頭花的?”
“我隻猜你會喜歡吧,再說過時的款式要便宜很多。今天出去玩得開心麼?”聽孟夢沒有答應,他淡淡地說“要是正躺在床上,就對著天花板上的燈泡許個願吧。”
“討厭!……”放下電話,孟夢衝著天花板大喊“聞羽,你是神仙麼!”,嚇得屋外父母打了個激靈。
清晨,孟夢起床,翻開手機信箱,一條似已久違的新信息跳動起來“十六歲是女生最值得紀念的好年華,不那麼幼稚,也不需要成熟。如果這條信息未被屏蔽,那麼從今天起重新開心起來,一切也會變得精彩。”她抿嘴笑起來,又忽然傷感自己或許錯過了很多他發來的信息。
安靜的冬日,漫地都是積雪。孟夢一路插著耳機,蹦蹦躂躂去學校,剛走進教室,就看見趙葉葉用了全身勁力把一扇凍住的窗戶推開一道縫兒,招呼她過去,“看那個人是不是聞羽?”
操場上厚厚的雪中,孤零零站著一個穿黑衣服的男生,正興致勃勃握出雪球往二十米開外的電線杆上丟,雪球總是還有一段距離就散化成碎片,軟綿綿落下,重新藏於雪地之中。
“除了他還有誰這個時候傻乎乎站在外麵。多大了還玩雪,真是!”孟夢過來趴在窗台上,眼裡流露出晶瑩笑意。
“孟夢,這次你得跟我說實話,你喜歡他,對不?”趙葉葉咧嘴嗬嗬傻笑起來。
“我喜歡他!?”孟夢連忙咳了一聲,感覺窗縫溜進來的冷風一下子把自己的臉吹紅,“我喜歡他的概率和他打中電線杆的概率一樣。”
說話的當,一個雪球正打在電線杆上,散成一片白煙。
他抬頭遠遠望向窗口這邊,不知看到了誰。
趙葉葉忙把窗子拉上,悻悻然“我聽說他的耳朵靈敏極了,怕是我們在課上小聲講他壞話都被聽到。”
“何止,他剛開學的時候總給莊小胖講笑話。莊小胖有一次問他哪來那麼多笑話,他居然說是聽鼠和金婷上課時講的,一個在第一排,一個在最後一排,隔著十米開外呢!”
“他做什麼都特立獨行。”孟夢記得在軍訓第一次看到他,曾經很不屑地用“特立獨行”這個詞來形容他,但到此時同樣的詞從自己嘴裡出來,情味已變。
“是啊,我感覺和他說話的時候挺怕他的,好像早已經算出來你心裡在想什麼,會說什麼,又想聽到什麼……他身後有一個巨大的黑色影子!”趙葉葉筋著鼻子,張開十指,吐舌頭做了一個鬼臉。
孟夢聽後也撲哧笑了起來,“他這個人就是莫名其妙!”——“莫名其妙”曾是孟夢送給他的第二個標簽,她驀然想起他拋掉自己手機的時候,如果他那時拋掉手機是因為吃了醋……
孟夢心砰砰直跳,不敢再繼續想下去。
“不過,說真的,聞羽在初中其實挺優秀的,我們班都有好幾個同學都喜歡他,更彆提他自己班裡了。所以,你喜歡他也很正常。”趙葉葉一本正經地回憶。
“可他為什麼會來北高呢?”孟夢始終想不明白這個問題,但她卻發現自己其實希望能在這裡遇見聞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