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流茵極安靜地起身,又借著燈盞微弱的光芒在這年月已久的驛館裡摸索著,這樣寒冷的空氣裡,尚還有一些塵土浮動的氣味。
火盆裡的炭火還在燃著,蘇流茵輕輕地抬起它想要將其搬到床邊去,夜裡極其寒冷,這樣端著雙手有些微微的顫抖。
看著男人睡的這般安穩,蘇流茵頗為安心地披上青紅的外裳,又拿起一兔毛圍領緊緊地將她自己的脖子圍著,方才靜靜地開門出去。
退身掩門的刹那,蘇流茵看見那影影綽綽的燈火之下的男人模糊的的身影,是那樣安詳,不自覺唇角也帶了一絲笑意,。
門“吱呀”一聲應耳關上,冷風襲身而來,蘇流茵緊緊地環抱著自己,庭院之中大雪依舊紛紛而下,掩蓋了人馬踏在其上的足跡。
幾個看守的侍衛正圍著火堆在牆角下打著瞌睡,一是為了不吵醒他們,二是為了避免許多麻煩,蘇流茵隻好運功避開他們
隱隱約約地還可以聽見馬嚼動草根的咀嚼聲,寒雪本是寂寂無聲的,應是這生靈賦予了它獨特的意義。
走出幾重院落,驛館大門外,有幾個暗影已經等候在一旁,冷風凜凜之中,他們卻站的那般筆直。
見著蘇流茵走出來,其中有一人趕緊上前,拱手一禮,低聲道“小姐,這一路上都有我們的人馬,自會竭儘全力保小姐周全,屬下還有一事,餘大哥問小姐可還要回綏中縣去,有許多事還需要小姐拿定主意。”
蘇流茵點了點頭,壓低了嗓子道“我知道了,你們隻需回他,眼下我還得護送我一雙兒女以求西行平安,綏中縣一切大小事物便全部交與他,星辰的建議可以參考,隻一點,不要盲目地相信他,我心裡總是不太踏實的!”
“屬下明白了,一定會如實轉答!”
蘇流茵微微頷首,又裹了裹身上的外衣,有些顫聲說道“辛苦你們了,這樣寒冷的天氣裡還要四處奔走,屆時到了綏中縣便向餘烈領賞去吧!”
其中有人回道“小姐說笑了,這本就是屬下們應該做的事,哪裡還敢要領賞去,況且這樣的寒氣還不是最刺骨的,我們在這西北之地待的久了,對於這樣的天氣早已經是習慣了!”
蘇流茵假意生氣道“瞧瞧你們,看來我的話是不中用了,怎麼餘烈一說什麼話,你們都聽,叫你們領賞就去領賞,這距離新年過去不過才八九日,原本我是想著給你們發壓歲錢的,沒有在綏中縣,也沒有辦法,待哪一日我去了再補上!”
“這壓歲錢餘大哥早已經給過了,我們都是沒了家人的,這過一個年,湊在一起便成了一家人!”
“對,我們是一家人!”
蘇流茵聽著他們說話,不自覺有些憂傷,一時也不想再說什麼話,便交代道“王爺還睡著,我也要回去了,你們一路上擔心,這夜裡地濕路滑並不好走!”
見著他們走遠,蘇流茵方才轉過身去,卻一回頭碰見了成玉。
她看著一臉嚴肅的少年,平靜道“這麼晚了,還沒睡?”
“王妃不也還沒睡嗎?”他看著眼前的女人,眼裡有些許懷疑。
蘇流茵自知他定是看見自己與他們在一起的場景,隻平淡道“成侍衛有什麼話想要問我嗎?”
“王妃如此聰明,自然明白屬下想要問您什麼!”他一向冰冷的麵龐忽的生出一種堅毅之氣,“王爺待你一向是情深義重,王爺的心思雖我不是全部知曉,但也可以猜個十之八九,這些年王爺怎麼過的,彆人不知道,屬下是知道,一次次忍辱負重,隻為母親申冤,也為保全芙蕖王,隻沒有想到人定難勝天,屬下隻請求一件事,王妃在做任何決定之時也要想著王爺!”
蘇流茵輕輕地噓了一口氣,淺淺看向眼前的一片漆黑,道“成玉,我知道你的忠心,但你也要明白我不會害了王爺!”
少年年輕的麵龐上微露惆悵之色,回道“王爺這些日子裡一直深悔將王妃拉入他的鬥爭中來,若是王妃還是蘇將軍之女,靜靜地生活在姑蘇,也不用百般受苦,這次……”
成玉說著又看她一眼,十分擔心,“皇帝的心思陰狠,不會輕易地放過威脅到他的人!”
蘇流茵輕輕一歎,“成玉,你說的這些我又怎會不明白,隻是在眼下裝糊塗罷了!皇帝狠毒,殺我姑蘇上上下下百餘人,敗我兄長身名,又害的他如同下落不明,此等仇恨定不會輕易拋下!我從來知道我們是逃不出皇帝的掌控的,我若真死了也息了牽掛王爺和幾個孩子的心,可是我活著,我便不能不為他們著想打算,所以,我必須要強大起來,利用好身邊的一切力量!”
口裡呼出的熱氣在寒夜裡,薄薄的隨時都會散去,蘇流茵望著他測然一笑,“誰都知道你是王爺身邊最得力的人,我才能這般相信你!雖然我與你認識的時日並不長,總覺得你是一個很好的孩子,我還需要提點你一句,這人生是短暫而未知的,若是有喜歡的人和喜歡做的事,隻管去做,不要以後再後悔!”
“多謝王妃的提點!”
成玉自然明白她言語之間的意思,隻是對於他來說,這兒女情長從來都是在他的計劃之外,麵對自己喜歡的姑娘,他寧願選擇將她放在心底,這樣默默地守護著她,何嘗又不是他的一種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