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子,為什麼說它是鏡子!”
蘇流茵輕咳了一聲,裝模作樣地說道“因為它不僅反映了勞動,還有愛情、壓迫與反抗、風俗與婚姻、祭祖與宴會,甚至還包括天文地理,萬物生長等方方麵麵,所以這便是周代社會生活的一麵鏡子,當然了這出名的便是有關於愛情的了!特彆是你這樣春心萌動的少女最應該讀一讀!”
少女臉蛋一紅,道“小姐,您又打趣杏兒,不要理您了!”
“說去說來都是這一句話,還不得理我!”蘇流茵說著拉著她坐下身來,笑道“你湊近一些,我來給你讀一讀這詩!”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杏兒重複蘇流茵念了一遍,撅著嘴又不解道“小姐,這雎鳩與淑女、君子如何能夠作比呢?”
蘇流茵側目正懟上如凝鵝脂的瓊鼻,悄然一笑道“這是說一對雎鳩鳥,在河中央的小沙洲上,交互合唱,而這樣的情景觸動了少年的心思,這少年想著啊這美麗窈窕的淑女,便是我心中追求的理想!”
“原來如此!”杏兒點了點頭,“萬物皆有情,唯有這人能與萬物共情!”
“不錯嘛!”蘇流茵說著輕輕地刮過少女的鼻尖,“這樣的悟性不去考狀元可惜了!”
杏兒搖了搖頭,一臉認真道“小姐,女子不能為官,何況杏兒愚鈍,不過是胡言亂語罷了!”
“女人沒有什麼不可能!”蘇流茵說著又莞爾一笑道“這句我要教會成玉,讓他下次見著了你,便念給你聽!”
杏兒頓時羞紅了臉,趕緊岔開話題道“這句不好,太露骨了,小姐再給杏兒念念其它的!”
蘇流茵翻了翻書,忽然眼前一亮,指著那書中那一行詩詞念道“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這是在說這初生的蘆葦顏色青翠,白色的露珠掛在其上凝結為霜,我心上的那個人啊,她住在江的對岸!”
少女聽了隱隱有些發愁,道“這一對也太可憐了,隻能這樣隔江相望,這江這樣廣,什麼時候才能見上一麵!”
蘇流茵“撲哧”一聲笑出聲來,道“這樣美的詩,竟然生生的被你給說成了一對苦命鴛鴦!”
“小姐,您又取笑杏兒!”
“好好好,我沒有笑你,我給你換一句,這句不好,“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於歸,宜其室家。”這句是在說桃樹即將開花,花苞滿枝丫,可惜在這西北看不著這桃花了,王府裡倒是有梨花,這桃花妖豔紅火,開的一樹繁華,而這裡有個姑娘將要出嫁,便喜氣洋洋地要隨丈夫回家!”
杏兒點了點頭,頗為感慨地說道“這詩寫的不實在,這姑娘出嫁的時候都是要哭的,若是她喜氣洋洋的,還不得哭壞了爹娘!”
蘇流茵瞥了她一眼,道“我瞧瞧,你不會是與這詩經有仇吧,這說一句你便扭曲一句,你是要存心氣死這采詩官才是!”
“沒有沒有……”杏兒連連擺手,不敢再多說,隻道“天色晚了,奴婢去點一盞燈來,小姐您繼續說您的,杏兒隻這樣安安靜靜地聽著。保證絕對不插嘴!”
蘇流茵笑道“你不插嘴這心裡是怎麼想的我亦是不知道了,你放心,我又不是這采詩官,你是不能把我氣死的,隻管說你的便是!”
不一會兒,杏兒便捧了一盞紗燈在案前,靜靜地侍立一旁聽著蘇流茵念書。
時而念著,少女禁不住又會插嘴問一句,蘇流茵倒是耐心,便細細地解釋給她聽,少女聽著聽著亦是能夠發表一些自己獨道的見解。
一主一仆一書一燈,這樣在案前說說笑笑,打磨著無聊的時光,倒是也自得其樂。
坐的久了,又圍在窗邊去說笑,說的久了,蘇流茵便累了,趴在窗邊用手托住下巴,寬大的衣袖滑落在肘下,隱隱約約地感受到有幾分清涼的意味。
一抬頭才發現已經有了月光,這樣灑落下來,清冷地落在人的身上,兩人相視而笑,仿佛是月下兩朵含苞待放的花蕾一般,泠然有微明的光澤,朱唇點絳,盈盈笑意。
蘇流茵咽了咽嗓子,隻覺得有些乾澀,便將那書交於杏兒去喝了水。
轉頭隻見杏兒還在盯著那書看得出神,莞爾一笑隻提了紗燈便往外走。
月白色的衣袍下擺長長地曳在地上,蘇流茵的腳步很輕,以至於拂過地麵之時亦是寂然無聲,偶爾可聽的有蟲鳴,想著再過幾月便是盛夏了,過了盛夏再是秋分,最後又到了冬至,這樣春去秋來,生生不息,心中不禁又一喜。
又靜靜的揚頭看天,已是月上柳稍頭,月亮旁竟然有幾顆小小的星子,月亮並不圓滿,看在人眼裡卻是歡喜的,若是人心是滿的,月亮什麼時候都是滿的。
蘇流茵隱隱約約又聞見了波斯菊清幽的香味,便情不自禁地抬腳走去了,玉輝輕瀉,灑落而下,映得那紗燈也失了平日的顏色,也許不要這燈亦是能夠跟著月色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