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尊蘭棹壓深波,歌吹與塵絕。應向斷雲濃淡,見湖山真色。
一時寂然無聲,陵容唱畢,淳兒癡癡道“安姐姐,你唱得真好聽,我連最好吃的核桃粘也不想著吃了。”
我驚喜道“好個陵容!果然是深藏不露,我竟不知道你唱得這樣好。真是‘此曲隻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啊!”
眉莊聽得如癡如醉,道“若早聽了她唱的歌,‘妙音’娘子又算什麼?‘妙音’二字當非你莫數。”
陵容紅著臉謙道“雕蟲小技罷了,反倒叫姐姐們笑話。”
“哪裡什麼笑話,聽了這歌我將三月不知肉味了。”
說笑了一陣,又催淳常在抽了花簽來看,她放在我手中說“莞姐姐替我看吧,我卻不懂。”我替她看了,畫的是小小一枝茉莉,旁邊注著“雖無豔態驚群目,幸有清香壓九秋”(6),另有小字“天公織女簪花”。
我心中一寒,頓覺不祥,即刻又微笑著對她說“這是好話呢。”又勸她“愛吃什麼再拿點,小廚房裡還剩著些的,你去挑些喜歡的我叫小宮女給你包了帶回去。”她依言聽了,歡喜地跳著去廚房。
眉莊關切道“怎麼?抽到不好的麼?”
我笑笑“也沒什麼,隻是沒我們那兩支好。”想了想又說“花是好的,隻是那句話看了叫人刺心。”
陵容問“怎麼說?”
“天公織女簪花。相傳東晉女子在天公節簪花是為……織女戴孝。”
陵容臉色微變,眉莊強笑道“閨閣遊戲罷了,彆當真就是。”
正說著,眉莊的丫頭采月進來道“稟小主,皇上今兒在虹霓閣歇下了。”
眉莊淡淡道“知道了。你先下去。”
見她出去,才曼聲道“好個餘娘子,這麼快就翻身了!”
陵容疑惑“不是才剛放了閉門思過出來麼?”
眉莊拈了一粒花生在手,也不吃,隻在手指間撚來撚去,附在花生麵上的那層紅衣在她白皙的指縫間輕飄飄落下,落了一片碎碎的紅屑。眉莊拍了拍手道“這才是人家的本事呢。今兒已經是第三晚了,放出來才幾天就承恩三次……”眉莊微一咬牙,卻不說下去了。
“怎的那麼快就翻了身了?”我問道。
“聽說,她跪在皇上儀元殿外唱了一夜的歌,嗓子都啞了,才使皇上再度垂憐。”
五福眉間隱有憂色,看著蘇流茵一臉認真地說道,“那一位向來與惠姐姐不睦。雖然位分低微卻囂張得很。如今看來,皇上怕是又要升她的位分。”說話間偷偷地看著眉莊的神色。
蘇流茵站起身來,伸手拂去自己衣襟上沾著的一些汙水油脂,道“既然連你也休息到了這些東西來,彆人更是如此。若是這樣東西還不收拾好,恐怕不勞你費神彆人已經要收拾好了”
五福會意“不到萬不得已,我絕不會輕易出手。”
蘇流茵嫣然一笑“不過是一些壞蟲子而已,哪裡值得我們傷神,不要去提了罷了!”
眾人皆是不語,端然坐著聽著更漏“滴答滴答”地一滴滴響著!萍兒方才展眉笑道“時候也不早了,我們先告辭。”
蘇流茵送他們出了院門,才回後堂歇下。午夜夢裡隱約聽見更鼓響了一趟又一趟,老覺得有笑影如一道明晃晃的日光堪破了重重杏花疊影,照耀在她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