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月聞言,兩眼微睜,本想詢問這話之意。其時,耳中聽得一陣騷動,左道那路傳來人語馬嘶的聲響,遠遠聽來,甚是熱鬨非凡。
他忙奔到岔路坡上,俯瞰而去,隻見那撫仙鎮前的平原草地,竟是一條擠得水泄不通的人海長陣,浩浩蕩蕩而來。
那隊伍中多是農民、商隊、富家子弟、江湖俠士,儘管身分異同,卻都依序排隊進鎮。
細細在看,赫然發現鎮門前有數名衙門衛兵駐守,顯是撫仙衙門的官兵。
袁月、賭狂二人臉色一變,他們來撫仙這些日子,可從未見過衙門駐守鎮門,暗覺事態似有不妙,隻遠遠張望,不敢靠近。等了一陣,路上有經過的旅人,略略一問,這才明白過來。
原來武律道盟自知沒有餘力捉拿他們,便派人將前日之事宣揚出去,不過內容多半是謾罵瀛海島不公不義,竊取撫仙派道寶,攪亂撫仙婚宴的道氣,害得婚宴延期等等。也因此消息一傳開,立時轟動整個撫仙,衙門大舉動兵,誓言要捉拿瀛海島罪民,好替範掌門、範小姐討個公道。
袁月聽了一陣,心想瀛海島早已是中原不共戴天之敵,不甚在乎莫須有的罪名,眼珠子一轉,望著鎮門前武裝精良的衛兵,道:「你道他們曉不曉得判官槌一事?」
賭狂搖搖頭,道:「武律道盟不可能說,範曲直更不可能提。我觀察範曲直良久,深覺他和島主老兒一個樣,隻要那狗屁道閣不胡來,他大不敢得罪咱們。雖說丟了判官槌,可隻要持著那槌子一日,始終如咽喉卡著一根細刺,那狗屁道閣定然會找上門。此次咱們壞了他女兒大婚,固然是美中不足,可也替他弄丟了判官槌,他確實該好好感謝咱們。」說著,嘿嘿笑了起來。
袁月翻翻白眼,心想:「我可不願再去一趟撫仙派,天曉得下次還能否活著出來。」
二人既知事情經由,大起膽子,溜入人群,等候隊伍近鎮。反正道盟、衙門要尋的是一老一小的袁月和賭狂,又非一少一小的袁月和賭狂。他們見左右兩側不時有衛兵巡視而過,臉上兀自坦然自若,微微點頭,笑著打招呼,目光所及,那些衛兵手上竟是拿著兩張紙張,上頭寫道「懸賞令」三字。
袁月瞟去一眼,懸賞令上是一老一小的水墨畫像,那畫中人物繪得栩栩如生,惟妙惟肖,細細再看,可不就是女裝袁月和賭狂的老者模樣?
當下隻覺那畫像儼然像麵鏡子,那雙眼睹仿佛就是自己在瞪視自己,心中油然一股詭譎之感,目光向下一瞥,見著畫像罪狀,怵然一驚,嘴巴微微一張。
待衛兵走過,才將見著的罪狀,低聲道了出來:「武律在上,無神者違背天道,喪儘天良,殺害無辜百姓,攪亂撫仙大婚,盜取撫仙道寶,罪無可赦,武律道盟號令於此,捉拿無神者二者,賞金七、七百萬武幣?」
他大感吃驚,腦海中憶起前日落入湖中的七百萬戒指,又是心痛又是無奈。又想自己分明是在眾目睽睽底下被捉走,怎地隔了一日,也成了懸賞令頭號罪犯?
照理而言,應當隻會懸賞賭狂一人才是。
袁月卻是不知,那整整七百萬的賞金,正是由宋天雄一口喊出,他暗恨袁月壞了大事,還傷及自己姪兒,丟大了顏麵,實是可惡至極。因此刻意把袁月也列為懸賞要犯,打算令中原萬民好好羞辱她一番,使她落得跟瀛海島人同樣下場。不過這一切之舉,卻是無心插柳柳成蔭,歪打正著罷了。
賭狂看來一眼,似乎明白袁月想法般,笑道:「姓袁的,虧你白有了島上第一怪童的名號,範曲直固然不會找咱們麻煩,但道盟當中,不僅有撫仙,可還有那星雲派。」
袁月不由發笑,對那些道貌岸然的道盟門派很是不屑,他們隻顧爭奪判官槌,渾然未覺判官槌會引來殺身大禍,不管自願與否,那道寶便是如此危險之物。
這時賭狂又道:「所以說,星雲派果真沒一個好東西。」袁月瞪著雙眼,嘴中「咦」了一聲,不明其理。賭狂嘿嘿笑著,續道:「島主果真說得不錯,你這怪童,雖然有小聰明,可還不懂得如何和那些老奸巨猾的老屁股打交道。」
袁月瞪眼道:「你甚麼意思?」
賭狂左右看了看,見無衛兵走來,低喃道:「聽好了,古撫仙三大派,撫仙為一,其次星雲,再次杞麓。宋天雄這老屁股,野心甚大,自他即位以來,早不甘心居於範取直之下,這回讓他找到翻身的把柄和契機,卻讓你這小姑娘搞砸,不僅沒得著判官槌,還白白痛失七百萬武幣,你說你是宋天雄,會放過這種人嗎?方才我說範曲直應該會放過咱們,可若是各派掌門人、宋天雄施壓範曲直?你想到了明麵上的理由,可那些暗中而為的小人呢?他們明麵上可不會道出口,卻一個個恨不得殺你好幾萬遍。」
袁月恍然大悟,跳了起來,他一聽及小人,腦中當即閃過宋天雄、吳犬戎那等毫無度量之人的麵孔,隻要自己還活著,他們定會想儘辦法折磨自己,直至自己身死。
他怒道:「老屁股,臭屁股,臭狗子,一群……此仇不報非君,呸,小爺我才不當甚麼狗屁君子,小爺,小爺我把長劍塞他們屁股……」可說到後來,卻說不下口,歎了口氣,如洩了氣般,整個人無精打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