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年道:「不對,不對,畫師大人可是真真正正的妙手丹青。喏,其實前些時日,小弟我才和家裡娘們吵了一架,我心想這般下去也不是辦法,聽說咱們撫仙有位畫功驚人的畫師,特意登門拜訪,懇請畫師大人臨摹一幅家裡娘們的畫,好讓她消消氣,嘿!那娘們收了畫,如今高興得嘴都闔不上啦。」
那大漢「咦」了一聲,又問:「那位畫師既有這般功力,為何又說稱不上先生?」
那青年道:「畫師大人並非實力不繼,我當時瞧見畫師大人,隻覺這人年紀太輕,甚至隻有你我一半左右。不過這等話,我可不敢亂問。」那大漢驚道:「此話是真是假?」那青年道:「再真也不過。」
那大漢道:「你我一半……可不就隻有十五來歲?十、十五來歲就有這般巧奪畫功,等會,等會,我聽說過這號人物!江湖傳聞有位名聲赫起的畫功師傅,功力超絕,有大唐『畫聖』遺風,莫非、莫非……」他「莫非」二字說了幾回,就說不下口。
那青年笑容滿滿,點頭道:「正如大哥所料,這位先生,承『畫聖』遺風,自開新辟,知道這位的撫仙人,都稱她『墨竹小姐』。」
那「墨竹小姐」四字一出,袁昊不禁心中大跳,差點兒就被剛咽下的茶水嗆著,咳嗽不止,眾人目光也隨之望來。這墨竹小姐,可不才從那丹古天口中聽來?而那鎮門前的懸賞令畫像,就是那墨竹小姐所作?
那大漢道:「原來這位小姐是撫仙人。」他轉而發笑,道:「話又說回來,小弟你這是騙到大哥我啦,那位既是小姐,怎地能稱呼人家先生?」
那兩人接著聊下去,可內容多半圍繞妻兒、父母等等無乾之事,袁昊聽了一陣,愈聽愈覺無趣,索性便不再聽。
他重新倒了一盞茶水,低著頭,想道:「也不知那墨竹小姐究竟是何許人也,擁有那等超妙畫工,多半是丹青行家,眼功不會差到哪兒。咱們蛻去衣服,換了張臉,走在撫仙街上,誰也見不出端睨,可那位墨竹小姐呢?倘若讓她瞧出了甚麼,可就大大不妙啦。」
愈想愈是著急,如今敵暗我明,這般情狀,就好比某種桎梏,無形無感,卻令人心神不寧。當下,他更是恨不得立刻拔腿而出,翻過整個撫仙,尋著那位墨竹小姐。
便在此時,忽見那小二拿著托盤緩緩上前,道:「少爺,少爺,久等啦!」
小二這一口少爺少爺叫得極是諂媚,自是因為袁昊財大氣粗,點了許多店內招牌料理。
要知道平民老百姓一年所需也不過一千多一點武幣,可袁昊這一頓佳肴,就花了上千武幣。
若非這都不是有錢人家,那甚麼才是有錢人家?
那小二一張臉上汗水涔流,屢現殷勤之色,托盤上放著熱氣奔騰的水煮鯉魚、蒜香炒菜、蔥花炒蛋……一道道菜肴端上桌來,香氣四溢,蒜香、醬油、蔥花的誘人香氣很快地牽動袁昊久未進食的腹肚。
由於判官槌出來攪局,壞了瀛海島二人的計劃,更害得他倆在穀堆山整日徘徊,甚麼也沒吃到,隻灌了一肚子的溪水,好是氣人。
當下美食在前,袁昊本欲直接動筷,大快朵頤,耳中卻聽得四周勘勘安靜下來,幾無聲息。
他微感奇怪,凝目看去,竟發現所有來客都相望過來,一雙雙目光,少說也有數十來人左右,整個二樓悄然無聲,場麵甚是駭人。
原來這小仙樓來客多是些書生商人,或是遠行旅人,身分大多不高,是以眾人聽見「少爺」二字,都不由橫來一眼,目中戒慎恐懼,深怕一個不小心,說得甚麼話就得罪這位少爺,那可是自討苦吃,吃不完兜著走。
袁昊眼珠子一轉,忖道:「我又非是甚麼大少爺,這些人何必這般坐如針氈?」百般糾結之下,筷子也不敢動作,騰在半空,就在這時,他身為瀛海島島民的性子大發,又想:「我就是說不要介意,他們定還是會介意,這般可有甚麼用?罷啦,我做我的,他們做他們的,愛介意便介意。」
美肴當前,便由著自己性子,動起長筷,吃起這遲來好久的一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