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爭先沉吟片刻,道:「找到她又如何?你一個沒有武者根柢的傻小子,和我一個小小的執者境武者,這中原當中,隨處都是比咱們武功高強的武者,還有,你可彆忘了咱們瀛海島的唯一規矩。」
袁昊臉色一沉,自然曉得都爭先口中的規矩為何,那是瀛海島先祖留給後代島民的唯一遺命:「若非萬不得已,不得濫殺無辜」,此十二字遺訓,出島的島民都得嚴謹遵守,因此他倆出島以來,雖迭遭多難,卻從未想過奪走他人性命,原因就在此處。
袁昊眼珠一轉,道:「我沒說要殺她,咱們大可躲得遠遠的。」
都爭先不置可否笑了起來,又問:「你可曉得中原人怎地看待咱們的?如果她知道咱們的身分,刻意追查下去?」袁昊道:「再躲。」都爭先續道:「如果追了上來?」
袁昊歎了口氣,心神難安,倘若這墨竹小姐當真追了上來,勢必會招蜂引蝶,甚至是道盟的關注,如此一來,遺訓當中的「萬不得已」四字可還能遵守?他搖搖頭,不敢多想,道:「武律恨不得咱們死了,這種人深究下去,遲早會被那狗屁東西派人殺害,也用不著咱們去殺。沒什麼,咱們現下尋不著她,可多的是武幣,定有辦法找到她。」
可都爭先一聞「武幣」二字,臉色忽然鐵青起來,兩眼大瞪,顫聲道:「這……這麼說來,咱們若要尋墨竹小姐,得好幾日離鎮,無法博弈,是不是?」
袁昊點點頭道:「若是要尋墨竹小姐,自然得……喂,你剛剛是不是說了博弈?」
他狠瞪過去,這都爭先,當真嗜賭如命。
都爭先理也不理袁昊的反駁,猛地拍桌,起身道:「兄弟!」
袁昊同樣起身,大退開來道:「不借!」
都爭先道:「我甚麼也還沒說,兄弟。」
袁昊心中鄙夷:「你這人是什麼德性,我豈會不知?平時絕口不叫人兄弟,這時突然喚人兄弟,不就是有求於人?」
他哼了一聲,道:「不就是借錢?」
都爭先臉上笑容滿麵,道:「不愧是我好兄弟,借點盤纏花花。」說著,手往前一伸,攤開大掌,一副等待施舍之姿。
袁昊大感無奈,心想在瀛海島時,都爭先「賭狂」的盛名,可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既然這撫仙有賭坊,焉又有他不去之理?早前聽都爭先說要收集情報,他便已猜到此人定要去賭坊,多多少少也料想會開口和自己要盤纏。
袁昊猶豫片刻,道:「要多少?」
都爭先欣慰點頭,爽快道:「好兄弟,不二價,三百萬。」
袁昊聽聞「三百萬」三字,抽了口氣,忍著頭疼,佯裝沒聽見,動起筷子,道:「沒門,你就被賣身去吧。」轉念一想,心中微感詭譎,似有疙瘩,又問:「不對,你欠錢不還,賭坊怎麼可能放你出來?」
這回輪到都爭先深深歎息,坐回位上,臉上流露愁緒,道:「我可是特地報上『賭狂』大名,賭坊才破例放行,否則他們絕計不會放我一馬。」
袁昊聞得這話,不知為何,隻覺四周彷彿暗藏危機,登時背脊發寒。他細細凝神,耳中向外聽去,發現本來人聲鼎沸的街逵,此時竟勘勘沒了聲息。出島磨練而出的危機感,大是起了戒備之情。他渾身汗毛豎起,放下筷子,起身連退幾步,道:「他們?都爭先,咱們的身分可不能隨口說出去,你們還說了些甚麼?」
他說出這話,腦中隱然有了非常不妙的想法。
都爭先哈哈一笑,道:「沒事兒,那賭坊可是老字號的大賭坊,全中原都有他們的分家,曆代櫃主都曉得咱們瀛海島身分。是了,是了,他們說,讓我親自取了錢回去,倘若交不出錢,屆時親自請咱們過去,好好款待咱們……」他話未說完,嘴中「啊」的一聲輕呼,道:「來了啊。」聲音中又是無奈又是驚訝,更有幾分欣喜之意。
袁昊整個人跳了起來,循都爭先目光看去。
這一看之下,更是不得了,但見客房內緊閉的窗牖竟被打了開。
外頭天色黑了下來,繁星當空,一彎冷月懸在夜空,隻見一對閃著幽光的美麗眸子,靜靜凝望而來。
這人背麵月光,黑影遮麵,一時之間,也見不太清楚這人麵容。袁昊不敢靠近,心下狂跳,隻得拚命瞇眼,想瞧出這人身分。
隻聽一個女聲婉約響起,道:「都少俠,按照約定,閣下一共積欠三百萬武幣。」話聲剛落,一陣晚風拂來,冷月正巧斜罩入屋,透著月光的銀白長發隨風飄舞,那雙美眸平靜盯著都爭先,不再離開。
都爭先先是一歎,聳聳肩子,似認命般,義正嚴詞道:「沒錢!咱們沒錢,要錢沒有,爛命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