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最終在追求什麼?!他越是疲憊,越是無法忘懷這樣的問題。
人追求著智慧卻無時無刻不在受感官的支配。
他總是根據雙腳傳遞回的感覺,判斷自己是不是繼續前進,而不是依靠智慧做出判斷,其他器官也皆如此。
他比這白色果實擁有了太多複雜的器官。
但卻總是因此而變得疲憊。
而它卻從未如此過,更未犯過任何錯誤,哪怕一次小小的失誤都未有過。
它對他做的是那樣完美,也讓他感受到了那種完美。
思索讓他再一次放慢了腳步。
然而,若隻顧盲目的前進,是否又有意義呢!多與少,好與壞,前進與後退是客觀的嘛!
人本身的存在是存在矛盾的,而所做的一切如不能將這矛盾化解,則終究是沒有意義的。
(七)迷茫
瘦弱的自己,暗淡的果實,一路錯過的“美好”,他漸漸變得有些迷茫起來。
為什麼隻能食取白色果實,看看它們,那些機敏的動物,不在挑剔什麼果實,生存的是那樣
繁榮。
至少看上去確實如此。
生存本不容易,為什麼還要有人為的選擇呢!原本有足夠的果實供自己食用,但他卻將自己弄得枯瘦如柴,這些大自然的饋贈難道自己不配享用,現在的自己難道不是一種諷刺嘛?!
白色果實!白色果實!這四個字如他的一個夢魘般回響著。
命運既然選擇了他們隻食白色果實,為什麼又讓它這樣稀少,難道是命運已經將他們背棄,讓他們甘受這種折磨。
如真的是那樣,為什麼又會任由他們白白浪費掉這些最珍貴的果實,所以他們又怎麼會是被遺棄的呢?他們需要白色果實,他們也比動物們承受著更多痛苦,如還堅持隻食用這白色果實,他們也注定不會像動物種群那樣高度繁榮,他而不是他們要如何選擇?!
抬起雙手,望著那以不像樣子的手指,如竹節一樣每個環節都清晰看見。
他知道自己太需要食物了,靠在這粗大的樹乾上抬眼望去,枝條藤蔓繁花遮遮掩掩哪有他那白色果實的影子。
握起那乾枯的手指,緊緊攥成了拳頭,他靠著樹乾站了起來,在他的心裡從來就沒有那道選擇題,他們從出生的那一刻起內心就以知道隻能食白色果實,如不這樣即使他們將種群發展的再繁榮,生命本身意義卻已被剝奪。
(八)昏迷
那天日頭特彆烈,照的他有些頭暈。
而一切來的又是那樣突然,在不經意的回顧間,他突然發現了白色果實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萎縮,塌陷著。
以前從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情,他驚恐的望著它,不知所措。
有一秒鐘他甚至想把自己的全部能量都輸入進去,但那不是他所能做的,也沒有人能做到用自身去操縱果實。
沒用多久,白色果實已徹底塌縮成的一個不起眼的灰白色果核,在無一絲光芒放出,周圍的光線仿佛也暗淡了下去。
過了很久,當他把視線移開時,才發現世界已變了樣子。
哪還有什麼明亮的陽光,整個天空都變成灰蒙蒙的一片,植物乾枯成統一的深褐色,卷曲的樹葉靜靜的掛在枝杈下,一絲不動。
腳下不時傳來噗嗤噗嗤的聲響,低頭看時才發現,大地都已變成了黑黑的淤泥,一堆堆肉白色的蟲子,正在大口大口啃食著這些散發著惡臭的泥土。
他一陣陣作嘔,頭暈的更厲害了。
這是什麼地方?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看著這些枯萎了的植物,由動物變成的這些惡心的蟲子正大口大口的咀嚼,背部的花紋因身體的扭曲似一張笑臉般在抖動。
他實在不能再多看一秒了,舉起腳狠狠地踩了下去。
一聲悶響,黑色的汁液濺了他一身,那原本肥大的軀體變得乾癟下去貼在了一起,但口中卻還在啃食著身下的泥土。
他相信用不了多久,它就會變回原來的樣子。
他不知道它們為什麼非要趴在地下如此享受的吃著這讓人作嘔的泥土。
他的喊叫沒有回應,隻在耳邊回響著如嘲笑般的大口大口的咀嚼聲。
是啊!在它們眼裡也許他才是一個傻子。
都是蟲子,誰會去理會你那些話。
他再也無法控製自己,他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樣子,但他不相信自己和他們一樣會是這惡心的蟲子。
他瘋狂的踩著,汁液濺到了他的頭發,臉頰,胸膛,雙腿……。
他漸漸地被這汁液浸透了,蟲子們嘟囔著向四周散去,口中還不停地啃食著泥土!
憤怒隻是一種情緒,是在幻想中對不滿的放縱。
微風漸漸讓他蘇醒了,那烈日還是那樣刺眼,真好!
(九)故地
邁著雙腳前進著。
他決定到達下一個目標後再休息。
雖然這雙腳還能走,但真的沒必要讓它那麼疲憊。
自從上次暈倒後,他再也不願意有這樣的事發生,他學會了控製和判斷。
前麵那一片開闊地變得越來越清晰。
他總感覺有些似曾相識,好像在什麼時候見過,但又想不起來。
這裡應該缺少什麼,那個一眼就應該讓他想起來的東西。
嗯,那是什麼?不遠處一道微弱的亮光吸引了他。
他朝那裡走去。
如果沒有猜錯,那應該就是他在苦苦尋找的白色果實。
這不管相隔多遠,都一樣溫和的微光,他太過熟悉了,不會錯的。
他來到了白色果實的近前,彎下了腰,伸出手去觸摸著它。
那樣的熟悉一股溫暖的氣息舔舐著他的掌心。他並不急於去食取它。
他們之間還有太多需要交流的。
一絲記憶慢慢的呈現在了他的腦海當中。
那是一棵樹,孤零零的在那裡,樹皮,樹葉都是那樣的漆黑。
它的上麵視乎有些東西在蠕動,不大清晰,那不可能是樹葉的擺動,因為這裡並沒有風。
黑影還在爬動著……是蟲子。
原來是它,那棵由無數蟲子控製,結著黑色果實的樹。
它竟然還存在著,那樣的它不會在自然中停留太久才對。
它確實與他見過那不同,隻是太像而已。
一聲脆響打破了他的沉思。
這棵樹的樹乾裡麵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生長。
裂痕逐漸變大變多,那東西竟然生長到了它內裡的每一個地方。
隨著一聲爆裂,這棵樹連同它上麵的蟲子如一層皮一樣被脫落,癱軟在了四周。
一顆新的樹抖動著它那剛剛伸展的枝葉站在了那裡,看上去更加漆黑,上麵依然布滿了蟲子。
過去的蟲子,如那棵樹一樣被它體內長出的幼蟲所替代。
這個過程並沒有停止,一直在循環著。不知過了多久,往複了幾次,四周脫落的樹皮和蟲子如小山一樣堆積著,慢慢的化成了黑色的淤泥。
這個過程越來越快,新的樹乾與蟲子不停的更替著。
如一副快進的畫麵,看上去那樣的詭異。直到那一刻,當它發出那刺眼的黑色光芒後,就再也沒有了機會,從自然中乾枯,蒸發在陣陣黑氣中變成無數黑色的粉末消散了。
一切都停止了,大地恢複了樣子,在這寧靜中隻有這顆白色的果實發出了微弱溫和的光。
(十)救贖
白色果實發出的陣陣微光,將他從記憶中喚醒,一切都是那麼的真實,竟忘記了自己要做的。
身體裡的能量以沒有時間再讓他浪費,他站立起來將兩顆果實並列在胸前,做好了一切的準備。
凝視著這兩顆潔白的果實,它們是那樣的美麗,光暈圍繞著它們,那中間為什麼有些暗淡,一個不應存在的暗點,穿過兩顆果實中間的縫隙射入了他的眼睛。
那是什麼?他停止了兩顆果實的合並飛了過去。
一個人倒在了那裡,不知多久了,但他還沒有死。
那顆本應伴隨著他的白色果實已經微不可見,隻有一絲淡淡的熒光圍繞在他身體四周。
如果他死了,他會變成一顆白色果實。
這一切來得太過突然。
果實不能一分為二。
每次結合都是一次性的變成了完美的整體,之後也再無法分開。
“給了他吧,給了他……”,他頭腦中隻回旋著這一個聲音,他不能看見一個人死在了自己麵前。
他將那新的白色果實推向了倒在地上這個人的光暈中。
那身體四周柔弱的白光慢慢凝結到了一起。
原本枯瘦灰白的臉龐漸漸有了紅暈。
“他會醒的”,他想著,看著眼前的一切在逐漸變得模糊,自己的身體也不再那麼真實。
如果能看見的話,現在的他是不是和剛剛躺在地上那人一樣,行之將死,即使那樣他也沒有什麼遺憾的了。
事物似乎在遠離自己,也許是他在遠離事物。地麵的一切將變得不再清晰,隻剩下了輪廓,隨後又如顏料般的暈開了,成了一片片不同的色塊兒。
他還在上升著,看著自己以變透明的身體,他是那樣的平靜。
世間萬物不在多彩,那一片片不同的色塊模糊成了一片漆黑,萬物最終也會化作那淤泥。
一切都不見了。
隻剩下那微光溫和,舒適,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