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蘇謹受教也。”扶蘇離案起身,深深一躬。
“是張蒼心胸狹隘,當不起公子信任,更不敢當公子這般大禮。”張蒼也是深深一躬。
扶蘇道:“此事不再提了,嵇恒昨日還說了一件事,法即是儒,對於這個觀點,你是如何看的?”
張蒼沒有急著開口,在屋中轉悠著,思索了片刻後,才平靜的道:“這個觀點對也不對。”
“我師從荀子。”
“夫子乃當世儒學大家。”
“而我夫子之學,跟孔孟之道有顯著差彆,孔孟之學為‘法先王’,我夫子之學為‘法後王’。”
“法先王是價值理性。”
“法後王則是工具理性。”
“但兩者之間真有不可逾越的鴻溝嗎?”
“隻怕未必。”
“夫子當初授課時講過‘禮’到‘法’,是基於社會秩序重建思路的自然延伸,過往的‘禮’不足以懲戒人心、整頓社會,因而就必須用更為強製性的‘法’。”
“法跟禮其實都是基於‘人性’。”
“一個認為人性本善,一個認為人性本惡,但善惡其實都是人,隻是不同時期的不同表現。”
“夫子之學是基於當時君主強兵勝敵的需求,提出‘法後王’‘性惡論’的觀點,並注重嚴刑峻法,因而真論起來,夫子的儒學已從孔孟這樣的禮儒轉變成了禮法並重的法儒。”
“儒即是法,法即是儒,其實是對的。”
“李丞相更甚。”
“他是儒為表象,法為表裡。”
“李丞相在《行督則書》中就曾寫道:夫賢主者,必且能全道而行督責之術者也。督責之,則臣不敢不竭能以徇其主矣。此臣主之分定,上下之義明,則天下賢不肖莫敢不儘力竭任以徇其君矣。是故主獨製於天下而無所製也。能窮樂之極矣,賢明之主也,可不察焉!”
“是以明君獨斷,故權不在臣也。然後能滅仁義之途,掩馳說之口,困烈士之行,塞聰揜明,內獨視聽,故外不可傾以仁義烈士之行,而內不可奪以諫說忿爭之辯。故能犖然獨行恣睢之心而莫之敢逆。”
“李丞相此事已公然主張君主權勢獨操、決事獨斷了。”
“這些觀點跟孔孟之學完全背道而馳。”
“可稱為儒法!”
“之所以還帶有一個‘儒’,是因李丞相是在夫子之學的基礎上做的延續與伸展,隻是更偏向了法。”
“夫子為法儒,他則為儒法。”
“不同於孔孟,但表裡皆出自夫子。”
聞言。
扶蘇若有所思。
他隨即又問道:“那韓非子呢?”
張蒼搖了搖頭道:“韓非子不一樣,他已完全脫離了儒學。”
“隻認‘性惡論’。”
“他堅定認為人性本惡,而且是不可變更的。”
“當初求學時,韓非子就跟其他人不同,他不僅看儒學,還看大量其他學說,集百家之長,彙一家之言,提出了很多不同的觀點和看法,在這方麵我跟李丞相都不如他。”
“而且韓非子深得夫子之辯才。”
“隻是因為口吃,並未將一身才華施展出來。”
說到這。
張蒼一下住口了。
請記住本書首發域名:..bigeba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