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法教正,人心正!求訂閱)
扶蘇癱坐在地。
神色已低落到了極點。
他嘴唇微微啟合,卻不知該說什麼。
秋風習習。
一時間寒涼蕭瑟。
空闊的小院內,死氣沉沉的,仿佛沒了聲息。
默然良久,扶蘇才痛心的問道:“大秦難道什麼都做不了嗎?”
“做不了。”嵇恒淡漠開口。
他看著一眼扶蘇,心中頗為唏噓,沉聲道:“你其實不必過於痛心,天下之事,本就難以判斷,最終結果如何,在結果出來之前,誰都不敢妄下決斷。”
“而且這是始皇做的事。”
“你無須上心。”
“我扶蘇豈能不上心?”扶蘇眼中帶著幾分怒氣,道:“這是大秦,我是大秦長公子,若連我都不上心,那大秦豈非徹底無藥可救了?”
“我隻是想不明白。”
“為什麼大秦會突然變成了這樣?”
“大秦一統天下,結束數百年戰亂,使天下兵戈止息,何以世人竟皆裝作不見?”
“他們難道眼中就隻有個人的私利,而看不到大秦掃滅邊患,使華夏族群得以長存?他們就看不到郡縣製替代分封製,使華夏族群裂土不再的,內爭大戰就此止息的好處?”
“大秦修馳道,掘川防,拓疆域,一文字,一度量衡,如此等等,天下人為何都視而不見?””
“嵇先生,你學問廣大,還請先生告訴我,大秦究竟做錯了什麼?”
“為什麼會淪落到如今的地步?”
“大秦哪錯了?”
扶蘇已沒了之前的溫文爾雅,謙恭厚重也不見了,身上多了幾分戾氣跟憤怒。
嵇恒麵色靜如一池秋水。
他淡淡的道:“若世上什麼都能用對錯來權衡,那天下治理就太輕鬆了。”
“而且伱有什麼好憤怒的?又有什麼資格憤怒?始皇尚且未說一句,何以輪到你氣咻咻?”
“天下大勢就是大秦必亡!”
“我之前在獄中時曾講過,周秦乃天地一大變局。”
“天下積弊日甚,其勢不得不變。”
“繼而談到關中跟關東的主要衝突,主要就是黔首未集跟舊貴族亂法,但這隻是關中跟關東的衝突,關中內部同樣問題重重,甚至是不輸於關中跟關東的衝突。”
“周秦之間的變化太大了!”
“大秦立國以來,問題一直在顯現。”
“郡縣製跟分封製是其一。”
“對邊疆的遊牧民族的政策和態度是其二。”
“中央集權下的政權形式,稅收跟經濟,大秦整合天下後,國家意識的構成和闡釋等等。”
“這都是大秦亟需要解決的。”
“然則大秦根本沒心力也根本沒時間去解決,大秦所有注意力都在壓製六國複辟,及郡縣製的深度執行上,而這也意味著,大秦一統天下,不僅沒能解決掉自身的積弊,還就此帶來了更為嚴峻的問題。”
“我很尊敬始皇。”
“在我眼中始皇是個很偉大的人。”
“他駕馭的是一輛已經嚴重老化,甚至是腐化的政治馬車,卻能憑自己強大的意誌力,以及極強的洞察力,讓這輛幾近崩裂的戰車,迸發出無比驚人的力量,繼而實現了鯨吞天下,此等作為,實在令人欽佩跟震撼。”
“但你不得不承認。”
“始皇接手的是一個已延續五百多年的國家,一個腐朽程度和矛盾積累,絲毫不遜於天下任何一國的國度。”
“六國之積弊,大秦同樣有。”
“甚至更多。”
“因為大秦以法立國。”
“而在經曆‘四貴’,即穰侯、華陽君、涇陽君、高陵君亂法後,大秦的法製已出現大規模崩壞。”
“而在始皇繼位之初,還有呂不韋專政。”
“呂不韋主張‘寬政緩刑’。”
“在那段‘寬政緩刑’的年月裡,大秦的鄉裡滋生出了大量不務耕稼,專說是非的‘疲民’,什伍連坐也幾乎被廢除,豪強大戶開始明目張膽的收容逃刑者做黑戶隸農。”
“大秦的法製進一步敗壞。”
“寬政緩刑,看似是行的仁政,行的王道。”
“然隻要仔細想想,便會知曉,大多都寬了貴胄,緩了王公,真正寬緩的底層有幾個?”
“商鞅之法的確嚴厲。”
“但卻是做到了賞罰分明,貴賤同法,對貴胄比對底層處罰更嚴,百餘年下來,老秦人其實早已習慣了嚴法,也極少有人去觸犯法度。”
“隨著寬政緩刑,大秦心田發酵了,蓬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