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智者不入棋局!求訂閱)
看著扶蘇沉思的模樣,嵇恒心神卻很平靜。
以他的才智,完全可以將扶蘇,培養成自己想要的樣子,但最終還是放棄了。
他跟著扶蘇等人了解了不少秦國開國史。
越是深入了解,越覺得相比培養一個合適的君主,解放一定的思想無疑更為重要。
一切社會製度都是根植於生產力之上的。
什麼生產力的土壤,就會孕育出什麼樣的製度之花。
秦國曆史上麵對了數次曆史的拷問。
從最開始的半遊牧半農耕時的官爵一體,王室近親位高權重,再慢慢移權到草根庶民身居高位,其實都是根植於生產力的變化,而這一切的改變,都源於秦人奪回被西戎占據的周岐之地,掌握了先進的冶鐵技術。
除此之外。
還有井田製的廢除及爰田製的確立。
大秦曆來強盛的根基,都來源於生產力的提高。
脫離了生產力的改革,都隻會變成鏡中花、水中月,終究也都會淪為笑柄。
人是一個獨立的個體。
當有自己的想法。
他自身記憶混雜,甚至想法很是朝前,但脫離了時代,這些想法未必是好事,隻會成為負擔,強行施行,隻會適得其反,甚至會釀成更大的禍事,因而啟發扶蘇獨立思考的能力,相較於讓扶蘇成為‘傀儡’,無疑更好。
因為扶蘇是當代的人。
他能權衡一些事能做不能做。
而自己要做的能做的,隻是引導,以及等到秦國安定後,用於引領社會進步,除此之外,也不當讓自己深陷太多,不然一旦入了局,就很容易會重蹈過去的覆轍,一步步的迷失自己。
再則。
他隻是一個‘智者’。
真正的決策者是始皇及後續的皇帝。
若最終不能得到認可,那便也可以說明,有些事是行不通的。
隻能另擇其法。
唯一正確的做法,是讓當代人理解自己的想法,繼而讓他們去嘗試做一些大的躍進,自己再從中加以調和,如此才能保持天下始終朝著正確的方向行進。
一個人的力量終究是有限的。
唯有發揮團隊的力量,讓其他人參與其他,才能實現這個雄心。
想到這。
嵇恒心神越發安寧。
他看向扶蘇,緩緩道:“地方的隱患很多,僅從田製上來講,大秦六百年就有了三次大的變革,從最初的井田製,到風靡天下的爰田製,再到商鞅變法後的公有製,而在始皇頒發‘使黔首自實田’後,關東土地兼並之風,也蔓延到了關中。”
“除了土地,還有手工業技術的革新,關中老秦人的人口流失等等。”
“這些都是你需上心的。”
“不過對於這些隱憂,有所了解即可,眼下大秦顧不到那麼多,但這些東西不能視而不見,必須要留心,等到日後朝廷有餘力時,再集中起來解決。”
“你們兄弟在走大秦開國路時,也當跟地方實際相結合,繼而思考變局下的出路。”
“窮則思變。”
“這同樣也是你們的煉心之旅。”
扶蘇微微頷首。
心中將嵇恒所說暗暗記下。
他並沒有如往常一樣發問,隻是默默在心頭思索著,而後拱手道:“扶蘇記下了。”
“嵇先生此次的教誨,實在令扶蘇感觸良多。”
“扶蘇感恩。”
嵇恒並沒有理會扶蘇的答謝,平靜道:“伱用不著謝我,若非我出去了一趟,恐也難以察覺,自己早已動了塵心,但這種深度參與的情況,我並不該參與其中。”
“我乃燕國貴族。”
“知曉更多的是燕地的情況。”
“對秦地之事指手畫腳,這是會出大問題的。”
“我沒有資格對秦地做太多深入了解,也沒有辦法掌握太多信息,因而讓我自己去摸索秦地,最終隻會沿襲著過往的經驗,不會真的結合秦地的實情,因而我的建議隻能做參考,而不能作為決斷。”
“你乃大秦公子。”
“生來就在關中的土地上。”
“因而對大秦現有的國情了解更為深刻,因而由你們通過洞悉大秦現有國情,再佐以我的判斷謀事,如此才能不至於出現大的紕漏,不然恐會致使水土不服。”
嵇恒對此看的很透徹。
後世一位偉人曾說過,不能照搬照抄其他模式,過於側重其他人的經驗,隻會導致自身水土不服,唯有走適合本國國情的道路,才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要有獨立思考的能力。
嵇恒的確擁有獨立思考的能力。
但他不能參與。
因為他的腦海中,除了秦,還殘餘其他九世的經驗,以及自己原本的記憶,這麼多朝代的經驗累加,讓他很難做到以大秦國情為本,尤其大秦還是第一個大一統王朝,後續的經驗很容易出現誤導,一旦出現大規模誤導,隻會釀成更大的禍端。
這非他想見到的。
他做不到堅持當代的大秦國情。
但扶蘇能。
扶蘇就是當代人。
他的一舉一動都符合大秦國情。
扶蘇微微側目。
他卻是有些不解,嵇恒很早就在鹹陽生活,對燕地知之甚少才對。
不過嵇恒顯然不願再出去,他自也不會再勉強。
而且嵇恒說的很對。
若嵇恒繼續跟著,他們難免還是會下意識聽嵇恒的想法,這樣跟之前又有何區彆呢?
扶蘇拱手道:“扶蘇受教。”
嵇恒揮了揮手,示意扶蘇可離去了。
臨末。
他看著扶蘇空空而來,蹙眉道:“下次再來的時候,記得把這次的酒補上,這段時間因始皇一句話,讓我有些心性失衡,但規矩就是規矩,不能作廢。”
聞言。
扶蘇麵露一抹尷尬。
他在聽到齊地張耳叛亂時,一時有些心亂,因而也是壞了規矩。
他拱手道:“下次一定。”
“扶蘇告退。”
說完。
扶蘇緩緩離開了。
走出嵇恒的庭院,扶蘇卻感覺渾身輕鬆,仿佛壓在身上的一塊石頭,悄然間被卸下了,讓他心神十分舒暢。
他知道是什麼原因。
正如嵇恒所說,自己受到嵇恒影響不小,又向來缺乏自己的主見,還總是被各種指點,無形間,對嵇恒也生出了幾分敬畏。
兩人眼下已近乎為師生狀態。
經過嵇恒的點醒,他已稍微擺正了心態,加上臨走時,嵇恒讓自己帶酒,無形間讓自己的壓力又少了幾分。
因為兩人是交易。
交易之下,又哪有那麼多情緒?
不過,他對嵇恒還是很感激的,若是嵇恒不主動點醒,他恐還會繼續渾渾噩噩,始終不清楚自己真正的問題。
所謂的識事之明、洞察之力,歸根結底,還是出於有自己的判斷。
一味的依賴他人,隻會落得盲從。
而他之前就是這般,稍微一遇事,便會急切的尋人求問,像個無頭蒼蠅一般,聽到彆人鞭辟入裡的講解,也會瞬間明白過來,認為自己洞悉了真相。
實則隻是鳩占鵲巢罷了。
根本就沒那能力。
因而才在朝中鬨了不少笑話。
沒有獨立思考能力,要麼偏信一方,一意孤行我行我素,要麼猶豫不決優柔寡斷,始終都沒有正確的認知。
正確的認知能力,當是對一些話很憤怒,但平靜下來,卻覺得不無道理。
甚至主動去做出改變。
除此之外。
嵇恒的豁達開明,也讓扶蘇很是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