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恒看向扶蘇道:“你以及始皇都低估了戰爭對各項技藝的提升,大爭之世數百年,無論是采礦、青銅、製陶、機械紡織、髹xiu)漆等技術都得到了長足發展,隻是天下過去太過關注戰事,對這些技藝技術並沒有太過注意。”
“天下一統之後,大秦急於推行各種製度,各種徭役賦稅加征不斷,很多掌有技藝的工匠,要麼被征召為皇室專用,要麼就陷入了無窮儘的勞役之中,那些技藝並沒有得到施展的機會。”
“但這並不意味著沒有。”
“另外。”
“大秦一統天下後,對天下各行各業並沒有進行太深的摸查。”
“秦廷上下對這些技藝的了解,依舊局限在秦地的範疇,以及少數名揚天下的示例,但天下紛爭了數百年,在這數百年裡,華夏這塊大地上生活了又豈止萬萬人?”
“這麼龐大的基數,哪怕各行各業都隻前進了一小步,但放在整個天下,都會是進步了一大步。”
“隻不過大秦並沒有發揮出來。”
“大秦若能將這數百年的積累都發揮出來,天下絕不可能陷入到當下困境。”
扶蘇臉色微變。
扶蘇道:“先生可是虛言?”
“大秦擁有的技藝真對天下能有這麼大影響?”
嵇恒冷笑一聲,道:“戰爭的確很可怕,但在戰爭的強壓之下,對天下技藝的促進,也是世人難以想象的。”
“正常而言,天下平定之後,當進入一段休養生息階段,在這階段下,戰爭積累下來的工藝,將得到極強的爆發,因為戰爭的存在,對這些技藝實則有一定的壓製,當這股外力壓製消失之後,一旦給到它們機會,就會爆發出空前的潛力。”
“大秦奉行耕戰。”
“過於重視農耕跟軍事了。”
“而且大秦的律令,對手工業太過壓製,因而朝廷上下,都忽視了手工業的重要性,若是朝廷正視起手工業,甚至給其合適的發育土壤,大秦的很多技藝將會在接下來數十年,得到一個極大的提升。”
“各類工藝的提升也會反哺朝廷。”
“到時大秦開采的曠世,生產出的鐵器,陶器的製作等等,都會有明顯的量跟質的提升。”
“大秦對天下的壓製太甚。”
“原本該反哺朝廷的手工業,眼下根本無法有產出。”
“這未嘗不是大秦積怨的原因之一。”
扶蘇麵色肅然。
經過嵇恒這番話,他重新審視起手工業。
他的確如嵇恒所說,對手工業之類,並沒有太多了解,也始終覺得,這些技術就算有提升,實則就那樣,對天下的影響有限,但經過嵇恒的提醒,他陡然驚醒,他著眼的隻是一行一業,若是放眼整個天下,這些進步累加起來,提升的又豈是一星半點?
扶蘇躬身道:“扶蘇受教了。”
“等會回宮,必將先生所言,告知給父皇。”
這時。
繚可等人在屋外道:“稟長公子,人已帶到。”
扶蘇深吸口氣,邁步出了屋子。
嵇恒並沒有出去,在火爐上放了一個陶罐,舀了一些水,放進一些粟米,開始準備自己的早餐。
屋外。
扶蘇打量著這衣衫不整,氣息奄奄的老者。
徐福低垂著頭,又氣又怒又惱。
扶蘇看了幾眼,冷哼一聲,道:“徐福,伱還有什麼話想說?”
徐福抬起頭,目光卻看向了屋內,冷聲道:“我徐福千算萬算,卻是沒有算到,自己會折損在這,我沒什麼想說的,唯一的疑惑,就是想知道屋內這人是誰?”
“懇請長公子解惑。”
扶蘇回過頭,看了眼屋內,猶豫了一下,道:“這恐不行。”
“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另外一件事。”
“陛下之所以棄用你的藥石,正是先生獻上的三副藥方。”
“眼下你又落到先生手中。”
“按你們方士的話。”
“這叫天數!”
聞言。
徐福臉色微變,隨即,冷聲道:“原來是一位醫師,不過金石之藥,又豈是他能化解的?始皇服藥已數年,金石早已深入五臟六腑,豈是尋常的草藥能根治的。”
“你這是什麼意思?”扶蘇凝聲道。
徐福搖搖頭。
他已沒有再開口的念頭,隻是很不甘的看向室內,試圖將屋內之人的麵容看清。
然嵇恒始終背對著,根本沒有轉頭的想法。
這時。
繚可道:“稟公子。”
“剛才我們將此人帶來時,在其身上搜查了一番,從他身上翻出了幾顆藥丸。”
說著。
繚可將藥丸遞了上去。
扶蘇看著這幾枚色澤怪異的藥丸,眼中露出一抹不加掩飾的厭惡。
他開口道:“將這些藥丸裝盒收起來,等會交給太醫,讓太醫院的人去測驗一下。”
“諾。”繚可道。
說完。
扶蘇朝屋內一禮,道:“先生的話,我會轉告給父皇的。”
“扶蘇就先告辭了。”
扶蘇揮了揮手,繚可等人當即一會,押著徐福,走出了屋室。
即便被押走,徐福的目光,依舊死死盯著後方,似乎依舊對室內之人充滿著好奇。
但終究是沒能如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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