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恒雙手枕著腦袋,淡淡的瞥了扶蘇一眼,平靜道:“道理越辯越明,水是越攪越渾,但等到水渾到一定地步,暗處攪水的東西,就會漸漸顯露出來,而今就是要讓暗處的東西顯露出來。”
“水渾到一定程度未必不能算做清!”
“眼下隻是適當推一把。”
“官府可以等,也等得起,但沒必要。”
扶蘇蹙眉。
他深深看了嵇恒幾眼,眼中露出一抹驚疑之色。
馮氏家宅。
馮氏宅中一切如常。
馮棟悠閒的在院中曬著太陽。
馮振則在清點賬目。
世間一切都是這麼祥和安逸。
然就在馮棟走了一陣,端起一碗熱湯想喝時,院外陡然響起一陣急促腳步聲。
馮棟眉頭一皺。
他吹著泛起縷縷白煙的湯碗,不滿道:“何事這麼驚慌?外麵又發生什麼事了嗎?”
馮文喘著粗氣,雙手撐著膝蓋,大口的呼吸幾口,上氣不接下氣道:“大父,情況有些不對,官府改變主意了,剛剛官府那邊暗中傳來過消息,說”
“官府不再理會鹽鐵缺失,而是全力偵辦沉船案件。”
“眼下少府、廷尉府都派了大量官員去懷縣,官府內部還傳出消息,蒙毅正在征調各地‘酷吏’,等這些酷吏到鹹陽,便會直接對我等商賈動手,此人還說,長公子這半年主要負責‘官山海’,而今發生了這麼大事,官府大量商稅減少,已無法跟皇帝交差,所以想讓我們商賈將這缺失的商稅給補齊,甚至可能會直接將沉船之事‘栽贓’到我們頭上。”
“大父,我們現在怎麼辦?”
馮文滿眼焦急。
他聽到這消息時,整個人都驚住了。
滿心隻剩驚惶跟不安。
長公子的所為,已跟他們預想的完全背馳,若官府內部傳出的消息為真,隻怕他們這次會偷雞不成蝕把米,不僅船隻沉了,還可能被長公子威逼勒索,若是官府真選擇屈打成招,隻怕很多人根本撐不住。
到時就真出大問題了。
嘩!
馮棟手中的湯碗灑落在地,他撐著竹杖快步走了過來,再也無法保持鎮定,肅然道:“你再說一遍?”
馮文捶胸頓足,將此事又說了一遍。
馮振也急忙走了過來。
等再次聽了馮文所說,馮振臉色徹底變了。
他身形微微搖晃,眼中滿是震驚,喃喃驚聲道:“不可能,扶蘇怎麼可能這麼做?他不是一直標榜自己仁義嗎?怎麼可能全然不顧地方黔首死活?馮文,你沒有聽錯?”
馮文一臉肯定道:“事關家族危亡,孩兒哪敢錯聽?”
“我甚至還讓對方重新了數遍。”
“絕無半點虛假。”
“我們過去都被扶蘇騙了。”
“他是什麼仁義之人?分明就是一頭虎狼。”
馮棟目光陰晴不定,雙手死死抓著竹杖,自語道:“沒道理啊,官府這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麼藥?”
“難道真的失算了?”
他也看不清扶蘇的所作所為了。
這完全沒道理。
但馮文所說似又有幾分道理。
扶蘇推行‘官山海’,本就為收攬錢財,眼下沉船事件突發,大量商稅征收不上,相對而言,對扶蘇影響更為惡劣,扶蘇政見跟始皇不同,若因此為始皇所惡,未必不會破罐子破摔,將一切問題推到他們身上。
若真如此。
他們這次恐就真要栽了。
“大父,現在我們該怎麼辦?”馮文的聲音已帶有幾分哭腔。
他顯然是能預想到後果。
馮棟眼中露出一抹急躁,不住用竹杖敲打地麵。
扶蘇這突然的變卦,讓人猝不及防,也打亂了他的一切布置,讓他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而且官府勢大,他們根本沒法反抗。
更關鍵的是。
一旦扶蘇鐵了心對商賈出手,嚴刑逼供之下,是一定能問出問題,到時他們就真在劫難逃了。
這時。
馮文似想起了什麼,不確定道:“大父,我剛才回來時,似注意到有官吏,正朝我們這邊趕來,官府是不是要對我們動手了?”
馮棟冷冷看了馮文一眼,冷聲道:“慌什麼慌?”
“天還沒塌下來。”
“大秦是以法立國的。”
“就算扶蘇想對我馮氏下手,也必須要給出一定的證據。”
“他還不敢這麼明目張膽的針對。”
馮棟看了一眼四周,隻覺心煩意亂,邁步回了內堂。
馮振臉色陰沉如水。
院內死寂。
前麵的祥和氛圍已蕩然無存。
沒多久。
馮棟就得知了消息,家宅外有官吏監視。
而在臨近晌午時,馮棟又聽到了一個消息,懷縣沉船之事,已在城中傳開。
聽到這個消息,馮棟臉色微變。
他已預感到了不妙。
城中局勢儼然朝預想之外的方向發展去了。
局勢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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