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棟咽了咽口水,咬牙道:“還請先生明示。”
馮棟心中暗暗叫苦。
眼下他們的處境十分的窘迫。
因不知曉官府的具體情況,什麼話都不敢多說,也不敢輕易相問,隻能試圖糊弄,但這‘鐘先生’顯然不是一個容易糊弄的人,一直在有意的逼他們開口,甚至將此事挑的越來越明。
這更是讓他們不安。
他們甚至不知這是官府有意羞辱,還是在有意使詐。
分明隻是尋常對話。
馮棟是累都夠嗆,後背都快要濕透。
一旁圍觀的扶蘇等人神色微異,他們自看得出嵇恒的心思,就是直接了當的去施壓、去逼問,一點點的擠壓商賈的話語權,而商賈因不知實情,隻能被動的敷衍,因而壓力是越來越大。
場中唯蒙毅眉頭緊皺。
因為嵇恒的審理方式並不合規矩。
看著下方商賈額頭溢出的冷汗,嵇恒輕笑一聲,前傾的身軀往後靠了靠。
場中的壓力頓時消減不少。
嵇恒故作驚訝道:“二月時節,天氣還是有些涼的,為何諸位會額頭發汗?莫非是心虛了?”
馮棟擦了擦額頭的冷汗,正色道:“方才趕路走得急,這才冒了點白毛汗,讓鐘先生見笑了。”
嵇恒笑了笑,仿佛聽了進去。
他沒有就此多問,緩緩道:“眼下懷縣的沉船案件還在偵查,所以對於商賈的最終處置,還需等到案件查明後再決定,這次之所以將你們叫來,隻是想跟你們商討一下案件的善後處理。”
“對於懷縣沉船的善後,官府對你們很不滿。”
聞言。
程鄭曹炳生等人心中一喜。
前麵嵇恒的那番發問,可是將他們嚇得夠嗆,而今聽到案件還沒查明,這也意味著他們不會有事。
這讓他們心神一定。
場中,唯有馮棟父子心神一緊。
他們跟嵇恒打過交道,知道嵇恒算計很深,而且是步步為營,不會輕易道出自己的底細,而今這番話恐是故意說的,隻是父子兩也實在猜不到,這‘鐘先生’的具體想法。
前麵一來就是要問罪。
而今又這麼直白的告訴他們,官府還沒掌握到足夠多信息。
其中隻怕另有蹊蹺。
一旁。
扶蘇眉頭一皺。
他分明感受到商賈的緊張。
在他看來,隻要再威逼幾次,商賈未必不會認罪。
而今嵇恒輕飄飄的幾句話,卻讓自己前麵好不容易積蓄起的氣勢,當場給消散了。
他眼中很是費解。
蒙毅跟杜赫對視一眼,眼中也露出幾抹驚疑。
唯張蒼若有所思。
他同樣猜不透嵇恒的想法。
但他卻是察覺到了,嵇恒的厲害之處,三言兩語,就讓商賈經曆了一場大起大落,而且這些起落完全是憑空堆成,利用的僅是商賈近日來緊繃的心弦,以及對官府的忌憚不安。
簡而言之。
嵇恒靠著攻心,把商賈耍了一道。
也正如那商賈所言,大秦定罪需要證據。
嵇恒拿不出證據。
因而點到為止是最好不過。
張蒼神色複雜的看向下方商賈,暗暗搖了搖頭。
他們已完全進入嵇恒的節奏。
或許從嵇恒剛進屋,讓人給商賈送草席開始,主動權便被嵇恒牢牢抓在了手中,經過這幾番有意的嚇唬,已是讓商賈如臨大敵,而今又突然道出實情,無疑會讓商賈心神一鬆。
一張一弛間便有所放鬆。
程鄭正色道:“沉船善後的確有所疏忽。”
“這也是有原因的。”
“主要是不知沉船具體始末,因而不敢妄下結論,更不敢武斷的去處理。”
“這才耽擱了。”
“等下回去,定將善後之事,處理妥當。”
“請長公子,諸位長吏放心。”
嵇恒微微額首,拱手道:“這有勞諸位多費心了。”
程鄭笑著道:“分內之事,當不得先生大禮。”
嵇恒身子微微前傾,淡淡道:“但我認為僅靠商賈的自覺是不夠的,還應當從法律層次進行嚴格規定。”
“這次沉船關係著數百條人命、上百戶家庭,豈能不引以為戒?”
“發人深思?”
聞言。
程鄭臉上的笑容戛然而止。
嵇恒沒有理會,轉頭看向了蒙毅,問道:“蒙毅廷尉你認為呢?”
蒙毅沉思片刻,額首道:“的確可行。”
嵇恒搖頭道:“不是可行。”
“是必須。”
“大秦眼下急需補上《工商管理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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