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嵇恒的能力,輕易不會給出這樣的建議,雖然嵇恒對南海的情況不太了解,但過去嵇恒很少出錯,胡亥一時有些不敢賭,而且正如他前麵反駁趙佗的話,他這次是奉陛下之命,豈能抗逆?
若為父皇知曉,那才真要壞事。
胡亥冷靜了下來。
他連忙擺了擺頭,道:“不行,這次我跟大兄一南一北,大兄肯定會謹遵父皇之令,我若聽從趙佗的建議,到時傳到父皇耳中,父皇又會如何看我?”
“父皇最討厭有人忤逆!”
“不行不行。”
胡亥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一樣。
聽到胡亥的話,趙高麵色一急,忙道:“公子,錢賞怎麼發不是發?到時我們就說已經發下去了,讓趙佗也這麼上書,朝廷有多少人會真去盯著核查?隻要隨行的人不說,趙佗這些將領不說,朝廷誰能知道?”
“這可是上百萬金的錢布,有多少人能忍住貪心?隻要給他們施以重利,他們又豈會不從?”
“公子,你怎麼突然分不清輕重了?”
胡亥麵色一冷,嗬斥道:“趙高,我怎麼做,還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
“我胡亥這段時間不是毫無長進的,知曉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我的確不服大兄,但我更知曉,我這次之所以能來南海,主要是因為父皇的寵信,若因此失了父皇寵信,那才是真的因小失大!”
“你不要再勸了!”
“我不可能忤逆父皇的政令。”
“下去吧。”
胡亥難得的對趙高發了火。
聽到胡亥的發怒,趙高也是愣了一下。
他雙眼緊緊的盯著胡亥,有些不敢置信,一直以來,胡亥對自己都是言聽計從,很少會提出異議,更不會對自己動怒,為何這次卻一反常態了?
隻是一瞬間,他就想到了原因。
嵇恒!
隻可能是這人。
他過去對胡亥了如指掌。
但自從自己入獄後,事情一切都變了。
胡亥似跟自己生出了隔閡,很多時候自己給的建議,胡亥都不會直接聽信了,而是會思考一番。
這種不信任感。
讓趙高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危機感。
甚至是恐慌。
他張了張口,想要再勸幾句,隻是話到嘴邊,卻不敢再說,隻能憋屈的咽了下去,然後拱了拱手,退出了大帳。
出了大帳。
趙高雙眼赤紅,雙拳更是緊握,咬牙切齒道:“嵇恒,你究竟給胡亥說了什麼?讓胡亥連我都不信了,你分明是倒向了長公子,卻還要妖言蠱惑胡亥,我趙高不會善罷甘休的。”
“胡亥隻能聽我一人的!!!”
臨塵的仲夏已似流火。
但臨塵城外的山林間卻是難得的清風徐徐。
趙佗、呂嘉、趙昧等人的身影出現在這片無名山林,山林的不遠處,有一座茅亭,四周有士卒護衛,隻是趙佗幾人完全沒有心思去茅亭,就這麼席地而坐,神色都顯得很是陰冷。
趙佗方正的臉上露出一抹凝重,語氣深邃道:“胡亥的話你們都聽到了?”
“說說你們的看法。”
趙昧沉聲道:“父親,這次我們失算了。”
“我們雖猜到胡亥這次前來是犒賞大軍,所以特意從番禺來到臨塵,還讓一些操勞過度的士卒作為迎接,為的就是想儘快趕走胡亥,讓其知難而退,隻是我們都沒有料到,胡亥這次竟真跟來了,還帶來了上百萬金錢布。”
“若這些錢布儘數發下,軍中原本對朝廷的不滿,恐會因此消弭不少。”
“這對我們不是一個好消息。”
呂嘉眉頭緊皺,凝聲道:“鹹陽離南海太遠了,消息傳輸十分不便,這幾年下來,跟朝廷的官員大多斷了聯係,他們也無人願意主動為我們傳送消息,我們這次的確是失算了。”
“不過南海之地不同於中原。”
“這裡很野蠻。”
說著。
呂嘉神色露出一抹不屑。
他是越人!
更是百越族其中一族的首領。
隻不過在第一次秦征百越時,他被秦軍俘虜,最終選擇投靠秦人保命,這些年經過給趙佗出謀劃策,已贏得了趙佗的信任,更勾起了趙佗自立的野心。
隻是趙佗並不是一個野望很大的人。
他不敢輕易自立。
呂嘉冷聲道:“南海現在的人口大體分為兩類,一為南下之越人,是為百越,二為南海原有諸族,向無定名,南海原住的諸族,無文字,無成法,木石漁獵,刀耕火種,崇尚巫師,幾如遠古蠻荒之族,而當年南下之越人,多聚閩中東海之濱,番禺、桂林、象地者不多,且與原有諸族水火不容,爭鬥甚烈。”
“秦大軍南下後,百越大多俯首。”
“唯有原有諸族還在反抗,隻是人數已越發稀少,目下根本不足為懼。”
“但南海的百越人畢竟遠離中原太久,生活習性跟中原早已有了天差地彆,他們是不習慣秦人的統治的,而且秦人想進入南海很是艱難,現在雖修有西南道,然隻要將道路一封,南海就能直接阻絕中原之外。”
“因而南海是天然的自立之地!”
呂嘉施施然的說了幾聲,這才將話題回到胡亥身上,“這位大秦公子的到來,的確有些出乎意料,也有些壞了我們的謀算,我們原本一直在有意挑動軍心,引起軍中士卒對朝廷的不滿,同時不斷向秦廷索要女人,讓這些士卒安定下來,繼而讓他們徹底跟秦廷離心離德,也一直有意削弱秦廷對士卒的影響。”
“為日後自立創造機會。”
“但秦廷這次的錢布若發下去,我們過去做的很多事,恐就會直接失去效果了。”
“這些士卒也會重新生出歸秦之心。”
“因而斷不能同意。”
“隻是那胡亥已一口定下,我們對軍中雖有掌控力,但士卒對大秦還是抱有期望,恐不會跟隨我們作亂,眼下該如何是好?”趙昧凝聲道。
呂嘉冷笑一聲,陰惻惻道:“這裡是臨塵城,四周的士卒都是我們的人,眼下還不到跟秦廷翻臉的時候,自不能將胡亥給殺了,但讓他們把胡亥糊弄過去還是很容易的。”
“至少要儘快將這胡亥給趕走。”
“他不是想讓錢賞嗎?”
“讓他發!”
“但軍中的‘思鄉’之情爆發,對朝廷破口大罵同樣也能夠。”
“我倒想看看這大秦的公子,麵對這種情況,會如何收場?”
“他收的了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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