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謀長遠之勢你,行長久之策!感冒了,萎靡幾天)
雍宮。
扶蘇端坐在席上。
他雙眼直愣愣的盯著高牆,腦海中不斷回想嵇恒所說。
不時頷首,不時蹙眉。
這一次嵇恒說的很多,自從嵇恒出獄後,還是第一次講這麼多,也讓他蘇真真切切的明白了很多東西,也讓他明白了自己今後要走的道路,便是走韓非之道。
這對君主的要求實則是很高的。
他伸手從一旁的黑漆大案取出一份空白竹簡。
將韓非之法記下。
事在四方,要在中央,聖人執要,四方來效。
當這幾句話寫完後,扶蘇原本浮躁的心緒,一下子變得平靜,他已知曉了自己執政的方向,不再如過去一般迷惘跟彷徨,雖然這條路並非他真正意屬,但也是他自己主動選擇的。
他自不可能變更。
扶蘇喃喃道:“事在四方,因而謀在四方。”
“我過去太過關切朝堂了,卻是根本沒有想到四方,這其實是一個極大的錯誤,嵇先生,從出獄之後,便一直提醒,讓我多去地方走走,從最開始的‘從走開國路’,到後續的懷縣調查,以及北上邊疆,都是想讓自己對帝國有個真實的感觀。”
“隻是隨著身份轉變,以及政事的增多,我漸漸又開始隻著眼於朝堂了。”
“這屬實是不應當。”
“這一次,更是因心生憤懣,想讓嵇先生為我獻策,將杜赫等帝國功臣給驅逐出朝堂,卻是全然沒有考慮過,將這般老臣驅逐後的影響,以及朝堂日後當由何人來替代,如此行徑下,隻會讓朝臣更加不安,我險些釀成大錯。”
一念至此。
扶蘇也是後怕不已。
他險因一時之衝動、之憤懣,而置帝國安危於不顧。
而這根本就不是扶蘇過往的做法。
居安則思危。
他沉思良久,也是知曉了原因。
他心態變了。
自從為始皇確立儲君後,他就多了幾分傲慢,少了幾分平和之心,而杜赫、姚賈等朝臣又跟自己針鋒相對,加之不時能聽到胡亥做小動作,因是讓他心中越發焦急不安,以至於漸漸失了心神。
這次嵇恒讓其確立為政之道,也讓他浮躁的心得以安寧下來。
也才能這般正確審視自己。
扶蘇輕歎口氣。
“權力果真容易讓人迷失。”
“一旦身居高位,便不由自主的生出輕慢,如此心境,又如何能服人?”
“權勢之道。”
“我扶蘇隻是一個庸才。”
扶蘇搖搖頭。
他苦笑一聲,沒有就此多想,而是想起了嵇恒後麵所說。
立信,立威。
更法難就難在立信。
這不僅要取信於秦人,還要取信關東民眾。
這可比商鞅時麵臨的問題更大。
而按嵇恒所說,最好的取信方式,便是讓世人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大秦的確是想為天下帶來太平,帶來長治久安。
隻是眼下朝堂並無這般基礎。
不過嵇恒既能想出‘官山海’來暫時緩解民眾之急,應當也能想到其他的辦法來安撫天下民眾,扶蘇卻是並未因此不安,他固然是想不到什麼辦法,但他卻是相信,嵇恒一定有,不然嵇恒也絕不會為自己出言。
一番回首。
扶蘇沉澱了不少。
他重新從身下取出一份竹簡。
準備書信一封,上呈給始皇,以讓始皇恩準。
他提筆落墨。
“卅sa)七年五月辛卯朔日,扶蘇敢言之.”
在這份文書中,扶蘇將自己的為政之道,詳細的寫了上去,也向始皇請求,繼續推進北原大軍士官退伍之事。
這份公文扶蘇寫的很快。
當最後兩個‘敢告’二字落筆,這篇公文便徹底寫完。
大秦的公文方式,下級向上級‘請示’,都有著嚴格的規範用語。
‘敢言之’和‘敢告’,一個作為公文的開頭,一個作為公文的結尾,每份公文都必須要寫,哪怕文書的內容十分簡略,也必須填上這兩句,為的便是防止有人成心在公文結尾加上其他字、篡改內容。
不過若是上對下就不用‘敢’了。
而是直接‘告’、‘謂’、‘下’、‘卻’。
結尾則是換成‘它如律令’。
扶蘇仔細檢查了一遍,確定並無紕漏跟遺錯,也是直接放到了一旁,又重新取出一份竹簡,再度書寫起來,而這一份公文,他卻是要寫求賢令,隻是對於求賢令如何寫,扶蘇還是沒太多頭緒。
大秦儲君扶蘇告天下之士:
秦定六國,一天下,不封建諸侯而力行郡縣製,實為華夏一體昌盛大出於天下也。
然則。
華夏裂土分治淵源長久,天下大戰方休,萬民屍骨未寒,扶蘇身為大秦儲君,安能棄天下安寧於不顧?今有六國複辟勢力,攜舊製歪風,不思時勢之變,不思人民之安居樂業,唯念複古複辟之舊說,在野鼓噪諸侯製,勾連居心士人,既不奉公,更不守法,枉負經世之才能。
昔日大秦先祖曾頒布求賢。
賓客群臣有能出奇計強秦者,吾且尊官,與之分土。
今扶蘇意欲效仿先祖。
然扶蘇智短,不知如何開口,隻能引用昔日李斯丞相所言。
地廣者粟多,國大者才眾。
是以泰山不讓抔土,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擇細流,故能成其深。
王者不卻眾庶,故能明其德。
故此,凡願忠秦之事,建秦之功,為秦謀事者,皆可入扶蘇之儲君府,為官為吏,扶蘇人微言輕,卻也知曉,關東人才緊缺,絕不會將關東之才,客而不納,疏士而不用。
扶蘇所求賢士,不重出身,不重門第,唯重才能。
扶蘇之願,便是仕秦之士,能嚴明法令。
扶蘇不私天下,亦不容任何人行私天下之舉,爾等若是知法犯法,扶蘇定會嚴懲不貸。
大秦始皇帝三十七年夏。
當把這份求賢令寫完,扶蘇心中其實很是忐忑。
他隻是一個儲君。
卻意欲在天下頒布求賢令。
這屬實是不敬。
因而扶蘇根本不敢言秦孝公所說共治秦國、分享秦國的話,隻能說入自己的儲君府,望著這份求賢令,扶蘇也不由苦笑一聲,嵇恒這一番操作,可是將他架在了火上。
雖然心中很是不安,但扶蘇依舊堅定下來。
正如嵇恒所說,眼下始皇巡行這段時間,是大秦這幾年難得的安寧期,若是不在此時抓緊時間,多做一些事情,等到始皇巡行歸來,地方再度回歸原樣,想再做這番動作,難度可就大不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