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不過隨著周王室衰弱,天子失官,學在四夷。
大量知識外泄。
繼而造就了諸子百家的輝煌。
在諸子百家輝煌的時代,原本那些沒機會接觸知識的人,也漸漸得到了門路,能夠知曉到過去根本沒機會接觸到的知識,在諸子的啟蒙下,越來越多人得到了機會,不少為士大夫壟斷的知識,漸漸流落到了底層,因而促就了‘士’的繁榮。
divcass=”ntentadv”而後更是造就了豪強的誕生。
但貴族依舊高人一等。
原因何在?
便在於對知識的壟斷。
天下自古以來公認的財富就兩樣。
土地跟知識。
自大爭之世開始,世卿世祿的局麵被打破,貴族對土地的壟斷也漸漸出現缺口,隨著戰爭頻發,士大夫跟貴族迭代很快,有不少貴族衰落,也有新興的士大夫崛起,繼而造就土地被不斷分割,隻不過隨著天下形勢明朗,以及秦廷的大肆打擊。
原本掌控在貴族手中的田地,很大部分落入到了豪強手中。
但這其實隻是明麵上的。
因為豪強一定程度上是依附貴族的。
原因就在於知識。
這個天下從始至終都是士大夫在控製著知識,也控製者知識的解釋權。
雖然天下出現過諸子百家,也出現過很多能人、賢者,他們的出現,對天下知識傳播進行了極大的促進,但隨著七雄格局的出現,天下整體實則是趨於穩定了,而諸子百家傳播出去的知識,在經過這百餘年時間,再度向上聚攏了。
隻不過秦滅六國時,再度打破了這個穩定。
他及在場不少士人,都是借此機會,才得到了讀書識字的機會。
但就實而言。
經過這十幾年的沉澱聚積,對知識的控製權解釋權,兜兜轉轉又回到了貴族手中。
在外傳播的已很少了。
土地跟知識,從某種角度而言,前者是財富,後者是保障財富的。
過去士大夫為何高高在上,便在於形成了土地跟知識的雙重壟斷,繼而造就了在地方權勢的壟斷,現在土地的壟斷被打破,流落到了地方豪強手中,但知識的壟斷並未被打破。
依舊被牢牢的掌控在士人手中。
豪強控製著土地。
但很多時候卻要請貴族的人來算賬。
豪強在天下動蕩中,能得手的隻有識字的機會,但算術方麵,一直以來都為貴族牢牢掌控的,並未對外泄露多少。
秦製之下。
士人大多背離。
原本的諸子遺風,基本被摧殘殆儘。
士人這些年之所以有恃無恐,便是因為大秦必須要依仗他們,因為他們掌握著知識,也掌握著很多知識的解釋權,正是有著對知識的絕對壟斷,才造就了秦不得不大肆啟用關東官吏,雖下令焚書,卻不敢真的對儒家趕儘殺絕。
原因便在於此。
隻是現在陳平感覺到了不對勁。
他隱隱感覺,秦廷好像真的開始不在乎士人了,也不在乎士人這幾百年下來,通過結姻、聯親,互為表裡的情況了,而是想將士人對知識的控製徹底給摧毀,讓這些隻局限在少部分人手中的知識,更為廣泛的流傳開。
將貴族的根基徹底摧毀。
在這個極其高昂的知識學習成本的時代,在這個除了貴族幾乎全是目不識丁的時代,秦本身就跟時代格格不入,而今秦卻是想要更進一步,給天下再多一個選擇。
官學!!!
秦廷想效仿過去。
如過去將士大夫一步步打壓成貴族一樣,將現在的貴族一步步打壓成豪紳,頂多讓他們能夠擁有土地的財富,但決不再允許他們擁有對知識的掌握權和解釋權。
土地跟知識的壟斷,就意味著權力的壟斷。
這是秦廷絕不容許出現的。
想到這。
陳平一下想起了很多。
他想到了前不久始皇對江東的清理,也想到了之前扶蘇提出的‘士官轉職’,其中便有一條降低入學標準,他還想到了幾年前的焚書,黔首自實田的田令。
所有的思路都在此刻被串聯。
秦廷不是針對士。
而是想將‘士’這個群體摧毀掉。
這個想法無疑非常瘋狂。
但秦廷未必就做不出來,秦廷本就跟關東不是一路人,也跟士人算不得是齊心,一直以來,秦吏更多的都是自己培養,這已經跟舊有的‘士人’路線背馳了,現在隻是要更進一步了。
陳平深吸口氣。
他壓下心中的驚駭。
已是不知該如何去應對了。
他緩緩閉上眼,將一切梳理了一遍。
最終。
他確信了心中的想法。
秦廷的確就是這個想法,想要將舊有體係徹底摧毀。
繼而重新建立一個新的體製。
一個全新的天下。
這是秦始皇立國時許下的大誌,這些年依舊在一步步的進行,而且腳步越來越快,越來越急,而這也意味著,秦廷不能失敗。
一旦失敗。
定會遭至士的瘋狂反撲。
秦製崩潰之後,土地跟知識大量累積的‘士’,便會徹底主導天下,他們受秦壓製這麼久,定會對秦進行瘋狂的報複,隻怕青史上不見得有一句好話,還會留下無儘罵名。
且無人會反駁。
陳平臉色微微有些發白。
看向扶蘇的眼神,第一次變得懼怕,此刻一臉和煦的扶蘇,在他眼中已經變了模樣,變得瘋狂跟猙獰,有一種寧教我負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負我的瘋狂。
或者說。
不止是扶蘇。
大秦的二公子,三公子等諸多公子,也分明秉持著同樣的態度。
這實在是令人毛骨悚然。
瘋子!
全都是瘋子。
整個大秦皇室都是瘋子。
若是嵇恒知曉陳平的現狀,定會笑著說一聲‘雖千萬人吾往矣’。
陳平顫巍巍的端起酒杯,即便裡麵早已沒有了酒水,但他依舊下意識往嘴邊靠去,試圖借此來掩蓋內心的驚慌跟不安。
他已經拿不定主意了。
這是一場豪賭。
賭贏了,青史留名,名垂萬年。
但若賭輸了,也會遺臭萬年,受儘天下嗤笑。
一時間。
陳平也有些不知所措了。
他在來之前,隻是想求個一官半職,根本沒想把自己搭上去。
但現在。
卻必須要麵對了。
其實某種程度上,門閥不是黃巢覆滅的,而是在五代十國那個亂世,門閥已徹底控製不住知識外流了,黃巢隻是添上了最後一抔土。
並蓋了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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