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再苦一苦底層好了!求訂閱)
“修人事以勝天。”扶蘇低嚀一聲。
他自然知道這句話。
始皇這次巡行,打的旗號便是這個,也一直致力於在天下宣揚。
不過就他知曉的,效果並不怎麼好。
移風易俗哪有那麼容易?
而且朝廷本就沒想著直接改變,隻是想借此讓世人知曉朝廷的態度,並以此去震懾關東貴族跟士人。
隻是嵇恒現在重提又是為何?
他沒有發問。
靜靜地等著嵇恒解釋。
不過嵇恒卻是話題一轉,說起了另外的事。
他開口道:“自古以來,治國者一直需要解決兩個問題。”
“發展跟維穩。”
“而大秦因立國理念的緣故。”
“從始至終都走的是維穩的道路,維穩的對象,也並不僅僅是貴族士人,而是整個關東,甚至是整個天下,你為政已有一段時間了,也當發現一些事,就大秦現在的局勢,維穩是穩不住的。”
“因為天下衝突太大了。”
“大到不是僅靠武力就能蠻橫壓製一切的地步。”
“因而黔首始終未集。”
“大秦眼下將貴族跟士人壓下了。”
“但豪強卻在慢慢抬頭。”
“等將豪強壓製下去,隻怕又會有新的勢力冒頭,長此以往,大秦隻會陷入疲於奔命,最終天下的窟窿越來越大,大到根本就填補不上,即便是拆東牆補西牆也不夠。”
“歸根到底。”
“其實就落在了治國的另一個方向。”
“發展!!!”
“大秦一統之後,天下的發展停滯了,沒有發展,天下的田地也好,財富也好,知識也好,隻會不斷向上累積,最終變成整個天下盤剝底層,而底層的不滿,又會釀成,底層向地方勢力的靠攏,所以也就開始出現豪強的做大。”
“豪強眼下依附於官吏。”
“但假以時日,豪強自己踏上了仕途。”
“也就徹底成為地方一霸。”
“甚至是封主。”
“現在的大秦就陷入到了這種尷尬境地。”
“針對貴族跟士人,就會缺乏精力跟心思去針對地方,而針對地方,就會讓貴族跟士人得到喘息機會,而最終始終疲於奔命的,始終為各方壓榨的底層,隻會越發活不下去。”
“大秦需要轉向。”
聞言。
扶蘇眉頭一皺。
他對大秦沒有發展持有不同看法。
他也並不認同這句話。
大秦一直有發展。
不然大秦為何建國初,就大興水利、掘城池、統一度量衡這些,為的便是發展。
而今嵇恒說大秦沒有發展,他自然是不認可。
見狀。
嵇恒冷笑一聲。
他漠然道:“我知道,你或有不同意見。”
“但這就是事實。”
“大秦所謂的發展其實是偽發展。”
“因為發展是為改革服務的,並非是真的為了發展,而大秦每年在維穩上耗費的錢糧,更是不計其數,朝廷根本就沒有盈餘去進一步發展,最終所謂的發展,都變成了壓榨底層,靠著剝削底層的血肉,來促就所謂的發展。”
“發展是於民讓利的。”
“而大秦的‘發展’,是靠盤剝底層實現的,底層的生活不僅沒有得到改善,反而越發的困頓難堪,甚至到了民不聊生的地步,這真的能算作發展嗎?你或許會辯解說,這是地方官吏胡作非為,是好心辦壞事。”
“但無論伱如何辯解。”
“大秦的底層沒有得到改善。”
“這是事實!”
“我提倡改革,也認為大秦當堅持改革,但從我力主讓你去推動天下革新時,往往首先的出發點,並不是從改革出發,而是從錢糧出發。”
“你可知這是什麼原因?”
扶蘇搖頭。
他現在腦子有些懵。
嵇恒麵色無比的冷峻,寒聲道:“因為大秦這個國家,從立國開始,就已經踏上了滅亡的道路,而大秦一直以來力推的改革,其實隻是在不斷加速這個滅亡的進度。”
“天下革新不是大秦這麼做的。”
“大秦的體製也不允許。”
“夏商周,三代伊始,都重新整頓了天下,但夏商周的體製跟大秦是不一樣的,通過覆滅前朝及其他部落,夏商周立國時都積攢了大量的錢糧,也有足夠的實力去震懾天下,大秦其實同樣有如此先天條件,但因軍功爵製的原因,大秦立國時就分發出了很多錢糧。”
“沒有財政盈餘是沒法去搞改革的。”
“一意孤行隻是取死之道。”
“我很欽佩始皇。”
“並非是始皇一統了天下。”
“而是始皇真的走對了路,在這沒有前人踏足的領域,他走的道路基本都是正確的,而唯一錯誤的,便是始皇將開國時的錢糧,真的慷慨大方的分發了出去,以至於財政上始終有巨大空缺。”
“若是沒有這個空缺,始皇的革新天下,其實極大可能成功。”
“天下革新。”
“首要條件便是政治上高度集權。”
“而這是始皇一直力推的。”
“始皇基本也做到了。”
“雖隻是做到了集權於一人,但的確實現了政治經濟上的絕對集權,而改革無疑會觸動很多人的利益,因而也需要轉移外部矛盾,所以始皇開啟了南北兩線的征伐,大秦奉行的是法製,官吏本身的素養就很高,執行力也足夠。”
“至少關中是夠的。”
“在這種情況下,大秦的革新其實很容易推進,至少在關中會得到落實,隻不過始皇自己恐也很費解,他明明什麼都做對了,為何天下不僅沒有好轉,反而越發的疲敝了。”
“原因去年始皇已經知道了。”
扶蘇一臉好奇的問道:“原因是什麼?”
“軍功爵。”嵇恒道。
“軍功爵?”
嵇恒點頭,他目光森然道:“大秦可謂是成也軍功爵,敗也軍功爵,全民皆兵的大秦,天下無人能擋,但為維持這個體製,卻是每年要花費數以百萬千萬計秦半兩的錢糧,而大秦征收上來的錢糧,攤在維持軍功爵的基本運轉上,再分攤到龐大官僚體係的俸祿上,朝政不僅沒有盈餘,反倒會虧空不少,所以大秦隻能年年加征田租口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