贏斯年一怔。
他狐疑的打量了幾眼門口。
並不敢質疑。
divcass=”ntentadv”隻得將錢袋子踹進袖裡,然後老實的去了後廚。
安靜稍許。
一道身影踏入了院中。
他的步伐緩慢而沉重,身形有些佝僂,麵色也很是消瘦。
已無過去的氣吞萬裡如虎之勢。
但眼神依舊睥睨。
嬴政!
此刻嬴政麵色冷峻得像石雕一樣。
他看了眼贏斯年離去的方向,冷哼道:“朕的長孫,你平時就這麼對待?”
嵇恒輕笑道:“陛下之長孫,既交到了我手中,自然是聽我安排,而且眼下不好嗎?比宮中少了幾分貴氣,也多了幾分生機,出身在宮闈高牆的公子,平時哪裡能體驗到這種尋常生活?”
“即便如此。”
“他也多了幾分匠氣,少了幾分變通。”
嬴政默然。
他朝身後抬手,讓這些侍從退下。
他目光平靜的掃過這間小院,神色慨然道:“這恐是朕最後一次過來了。”
嵇恒輕歎一聲。
將屋門打開,迎接始皇到來。
始皇哈哈一笑,大步邁進了其中。
隻是身形有些不穩。
不過嬴政並未讓人攙扶,雖腳步有些慢,但依舊堅定的靠自己走到了屋裡,隻不過剛靠近大案,就直接席地坐下了,麵色更是蒼白一片,他的身體已很難支持這般行動了。
嵇恒沒有出手。
隻是眼神有些唏噓。
一代帝王,終到了遲暮之年。
“朕此刻是不是很狼狽?”嬴政平靜異常。
嵇恒搖頭:“以陛下的身體狀況,能支撐著前來,就已十分不易了。”
“哪有狼狽一說。”
“隻是陛下大可不必如此。”
屋內靜如幽穀。
良久。
嬴政才平靜開口,眼中滿是不甘:“嵇恒,朕,行將到頭了。”
“陛下若真行將到頭,就不會來我這了,而是去見太醫了。”嵇恒淡淡道。
嬴政哈哈一笑,道:“朕的確還能撐一會,但撐不了太久了,朕這次前來,隻是想問一些事。”
“陛下請問。”嵇恒道。
“你認為這大秦天下還能繼續嗎?”嬴政很平靜,殷殷目光中包涵著希冀。
嵇恒沉默。
他搖了搖頭,緩緩道:“不知道。”
“或許能,或許不能。”
“非我能定。”
“而且能與不能,就算真說出,也無意義。”
“能就是能,不能就是不能。”
“我亦不能改。”
“而今唯一能做的,便隻是儘力而為。”
“朕同樣知道。”嬴政聲音輕微,卻異常清晰:“隻是朕不舍啊。”
“朕為這天下付出太多太多了。”
“朕心中不安。”
嵇恒給嬴政倒了一杯熱水。
他坐回原位,卻是淡淡道:“世事難料,誰又能妄定結果?陛下你沒有必要想這麼多,而且城中開設有醫館,陛下若是真想多看看,可以將自己的病情詳細的公布出去,以召集天下醫者商議,或許能拿出醫治之法。”
聞言。
嬴政臉色驀得一沉。
他怒喝道:“你是想讓朕將自己交給那些醫者擺布?”
嵇恒淡淡道:“皇帝也是人,也會生老病死,醫者隻負責看病治人,若是不將病情如實的告知,醫者又如何對症下藥,又如何開方治人?你這猜忌心思太重了。”
“相信是很困難的事。”
“但有時,也隻能去相信。”
“大秦有四十二郡,七百多個縣,地方醫者數量不少,或許在宮中一些太醫眼中,陛下的病是無藥可治,但在地方的一些醫者眼中卻未必,有時候未嘗不能放下心中的成見。”
“不過.”
“這由你自己決定。”
“我自不會去多加言語。”
嵇恒閉口不再言。
嬴政冷冷得看著嵇恒,也是拂袖不再去說。
他問道:“你讓扶蘇做的這些事,可有多少把握?朕想知道全部。”
嵇恒目光微沉,搖了搖頭道:“談不上把握。”
“重點在利。”
“世間熙熙攘攘皆為利來利往。”
“隻要利益足夠大,萬事皆能成,朝廷放出的‘利’,能不能讓關東心動,就要看後續了,不過後續會做那些舉措,我不能告訴陛下。”
“恐不是不能,而是不敢吧。”嬴政冷笑道。
他雙手撐在大案上,額頭滲出了一層細亮的汗珠。
他深吸口氣,繼續道:“你當真以為,我看不出你的心思?”
“你現在的所有舉動。”
“都是在為一件事做鋪墊。”
“就是朕死!”
“這才是你不敢給朕說的原因。”
嵇恒沉默。
也算是默認了。
嬴政譏諷一聲,嗤笑道:“這一兩年,你為扶蘇謀劃的所有事,都隻有一個出發點,便是助他穩定朝堂,你真以為我看不出?”
“這兩年,你借各種政策,緩和朝廷跟地方的關係,削減地方將領的兵權,主動跟匈奴交好,為的就是幫扶蘇上位掃清障礙。”
“而過去朝中跟扶蘇有過爭議的大臣。”
“也在你的布局下。”
“被一步步清理出了朝堂。”
“此後你並未就此鬆手,反而更加肆無忌憚。”
“如今你竟將主意打到了朕的頭上,你當真以為朕不敢殺你嗎?”
“這是朕的大秦。”
“朕的大秦並非是非你不可!”
嬴政怒目而視。
這一刻。
原本有些虛弱的始皇,仿佛一下子又煥發了生機,變得無比淩厲跟冷酷。
眼中充斥著殺意。
嵇恒輕笑一聲,小酌了一口茶水。
他看向始皇,淡淡道:“陛下不用嚇唬我。”
“我不吃這套。”
“再則。”
“我做的有錯嗎?”
“人終有一死的,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
“陛下以疲憊之身,依舊巡行天下,為的不就是借己身威懾宵小嗎?”
“而今陛下身體越發衰弱,這樣做固然讓人很難接受,但就現在的情況,這就是大秦最好的選擇。”
“而且”
“嵇恒沒算計過陛下。”
“現在的一切謀劃,都止於陛下活著。”
嬴政不置可否。
那是因為他還活著,所以才會止步於此。
若是他死了,又豈會再止步於此?
嬴政一臉慍色。
他很討厭甚至是厭惡,有人算計到自己頭上。
尤其這人還將自己視為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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