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亥離開了。
帶著一臉的疑惑跟不解。
對於胡亥的離開,贏斯年好奇的看了幾眼,也沒多想,隻是將胡亥弄出來的‘紙’往陰涼處移了移,避免這剛製出來的‘紙’為陽光曝曬,最終出現問題。
天氣很熱。
贏斯年並未在一旁小院待太久。
很快就去了樹蔭處。
右手持著一把竹扇,左手端著一碗涼茶,頗有閒情逸致的看著書。
至於嵇恒,他沒有打擾,嵇恒一直都很喜歡在門口納涼,不時會翻看幾卷竹簡,有時還會低聲嘀咕幾句,隻是聽不太真切,有的詞也很怪異,聽不出具體的意思。
院裡很安靜。
惟有院中桑樹,在熱風吹拂下,發出沙沙的響聲。
城中。
天氣的燥熱,讓城中人氣大為下滑。
隻是此刻,城中車馬聲卻多了不少,在城中一路疾馳,橫衝直撞,好似是在直道上一般,也是驚得路旁的市人一陣疑惑。
胡府。
胡毋敬已著了黑衣,戴著高高的冠子。
神色帶著幾分風氣跟威儀。
胡顯侯在一旁。
望著胡毋敬這般精神,也不由誇讚道:“父親威儀,我胡氏低沉一年有餘,如今總算到了揚眉吐氣之時,父親還是穿著這一襲黑衣更顯威嚴。”
胡毋敬輕笑一聲,搖頭道:“終不是當年了,當年頭戴獬豸冠,身穿黑色袀玄,手持笏板,腰間懸著盤袋,裡麵裝著的都是銀印青綬,如今隻不過是拙劣的仿照罷了。”
“不過今日之後。”
“你父我便要官複原職。”
“甚至極有可能更進一步,雖難以列入丞相之位,但九卿的位次總該要往前走一走了。”
胡毋敬一臉笑意。
胡顯點頭道:“孩兒就提前恭賀父親了。”
“隻是趙高傳來的消息,可是當真?若是出了差池,可就出大事了。”
胡顯忍不住懷疑了一番。
胡毋敬遲疑片刻,搖頭道:“這應當不會,趙高不敢騙我,此事他為主謀,若是真的出了事,他自己也難逃一死,而且也不可能隨意一死,他既然敢通信我們,定然是始皇真的出了什麼狀況,不然他不敢的。”
“如今萬事俱備,隻欠最終詔書了。”
“一旦詔書妥當。”
“胡亥公子便是始皇欽定的秦二世。”
“趙佗將軍等人,隻怕早早就去到宮中,把持了附近殿門,等扶蘇到場之時,直接亂箭齊發,隨著扶蘇身亡,到那時,滿朝大臣誰又敢去質疑陛下詔書有問題?”
“他們隻能擁護胡亥公子為帝。”
“時間也差不多了。”
“車馬可備好?”
“今日。”
“我胡毋敬便要重回朝堂。”
胡毋敬一臉肅然,眼中充滿了激動跟興奮。
他等這一刻等了太久了。
胡顯恭敬道:“車馬早已備好,就等父親上車了。”
胡毋敬點點頭,袖子一甩,背在身後,大步朝屋外走去。
儘管身穿黑衣,在這炎炎夏日,顯得格外的炎熱,然胡毋敬並不在意這些,相較於自己官複原職,承受這一點熱氣,又算得了什麼?而且他何嘗不是在享受這身黑衣帶來的尊貴?
胡毋敬踏上了馬車。
朝皇宮駛去。
宮外早有趙高安排的人接應。
而胡毋敬之所以敢這麼大膽,除了是接到了趙高傳信,另外一個原因,便是他一直在打聽始皇的情況,而這幾日,城中的醫館臨時關閉了,所有坐診的太醫,也都急忙被叫回了宮中。
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除此之外。
他從其他朝臣那裡,也不時聽聞,始皇身體越來越差勁了,連主持朝政都很勉強,而今的大朝,基本都由扶蘇一人主導了,始皇隻是在一旁坐著壓陣,全程並無三兩言語。
而今天氣炎熱。
始皇是很容易出事的。
他也知道,此行的危險性。
但他沒得選。
若是不敢放手一搏,他胡氏注定會越來越沒落,也會越來越不受人待見,作為一個曾手掌大權的九卿重臣,這樣的局麵,是他如何都接受不了的。
而趙高所謀劃的,就是他們最好的機會。
他是失意者。
趙高也是,趙佗同樣。
還有五大夫趙亥,禦史德等等。
他們都是失意者。
也都貪權。
權勢的誘惑跟魅力太大了,沒有任何一個人能拒絕。
他們都渴望借此翻身。
胡毋敬正襟危坐,雖額頭已冒出白汗,卻不為所動。
他的心思已不在車中,而是在宮中、在朝中,他甚至已在思索,等趙高李斯等人篡詔成功,自己當以何等姿態去麵對朝臣,不僅要彰顯自己才乾,更要為自己正名。
胡毋敬這麼想著。
馬車在一路疾馳下,已是到了皇城外。
隨著胡毋敬將一份玉製印章遞了進去,很快,他的車馬便得到了放行。
等到胡毋敬車馬進入後,皇城的大門也隨之關閉。
不過。
此舉並未引起任何人在意。
本就稀疏平常。
宮中。
趙佗同樣穿著黑色袀玄,隻不過頭戴的非是廷尉、禦史等官員佩戴的‘獬豸冠’,而是‘武冠’,‘武冠’前麵插著貂尾,裝飾著‘金璫’,兩旁還加著一對‘鶡尾’,這是彰顯勇猛的意思。
如今的趙佗非是南海大軍主將。
本該佩戴獬豸冠。
如今卻戴上了武冠,意味頗深。
隻是如今的趙佗,眼中卻充滿擔憂跟不安。
他已經後悔了。
後悔自己為趙高說動,卷入到這場宮廷內爭之中,尤其是想到自己將要做的事,更是臉色發苦,他的確自認遭受到了不公,也的確對朝廷有不滿,但也絕沒到圖窮匕見的地步。
若是這次事不成。
自己這族中上下可就全完了。
想到這。
趙佗臉色陰沉如水。
但很快,眼神就變為了堅定跟果決。
開弓沒有回頭箭。
他作為過去南海大軍的主將,深諳這個道理,自不會臨戰變卦,就算心中十分後悔,如今也不可能回頭了,也回不了頭了,一旦摻和了進去,就隻能一條道走到底。
不然,橫豎都是死。
任誰都接受不了這樣的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