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恒提出的要求,不僅李二郎等人懵了,就算是深諳律令的蒙毅、張蒼、陳平等人,也全都一臉無措,被打了個始料未及。
另起新律?
這當真有可能嗎?
大秦哪還有另設新律的空間啊?
自商鞅變法以來,天下對秦律的評價,一直都是密而繁。
秦法繁於秋荼,而網密於凝脂。
秦朝的法條在很多人眼裡,已經是比秋天的荼蘼花還繁多,並且秦朝的法網是比凝固的油脂還要細密的存在。
在這種豐富而繁瑣,條目繁縟,體係繁雜的律條下,還要另創一門新律。
這當真可能嗎?
殿內安靜,無一人吭聲。
全都頭大如麻。
李二郎等人更是很想去問一下他們的這位府主,你當真了解秦律嗎?你知道秦律有多細有多繁密嗎?
此刻不僅是蒙毅等人一臉不敢置信,張良同樣是瞠目結舌,被嵇恒的話給驚住了。
當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但這也太離譜了。
哪怕他過去身為大秦的敵人,也從來想不到這種離譜角度。
望著下方眾人的目瞪口呆,嵇恒暗暗搖頭,繼續道:“你們是不是覺得我說的話有些匪夷所思,甚至是離譜至極。”
“但總要試試嘛。”
“不試,怎麼知道大秦律令的敗壞。”
“我了解秦律,甚至不比你們了解的少,秦法從某種意義上講,算得上是豐富而瑣碎,條目繁縟,體係繁雜,控製著底層民眾的方方麵麵。”
“但大秦律令很多法律概念模糊,某些條文又相互重複或自相矛盾。”
“大爭之世,除秦之外,奉行的其實是另外一套辦法,即‘刑新國用輕典,刑亂國用重典’,而秦是反其道而行之。”
“統一前遵循法家思想苛政治國贏得了天下。”
“但統一後,天下傷痕累累,百廢待興,民眾亟待休養生息,大秦的律令卻依舊因循守舊,不思變通,依舊持續壓榨著底層民眾,讓底層民眾苦不堪言。”
“歸根究底。”
“是大秦律令已跟不上時代了。”
“而這也是改製的方向。”
“你們真正要做的,是跳出現有秦律的框架,在保留著秦律的重法輕禮,重刑輕罪,以及嚴格但又兼具公正和審訊的寬和,在這些條件下,重新研究出一門新的法律,然後用這門律法逐漸代替過去老舊的律法。”
“嚴且公,苛且正!”
“不過現在還考慮不到那麼遠。”
“你們要考慮的是從什麼角度來設立新法,以容納改製的各項規章跟製式。”
聞言。
眾人若有所思。
他們已經聽明白了。
嵇恒是想跳出大秦現有律令的框架,隻保留秦律最基本的原則,在這種框架下,重新設立一門新的律令。
但這同樣不容易。
他們生活在秦律下,受到現有秦律影響太深了。
並不是說跳出去,就能跳出去的。
而且這一切太突然了。
他們毫無準備。
更不知該如何起頭。
也不知該從何處開始。
安靜許久。
蒙毅道:“還請鐘先生為我等指點方向,這一切太過意外了,完全出乎了我等意料,也出乎了我等的想象,實在是毫無頭緒,腦海空空。”
眾人也一臉苦笑。
他們本以為自己已做好充足的準備。
結果。
真的麵對嵇恒時,才發現準備遠遠不足,而且是差的非常多,多到讓他們無所適從。
嵇恒蹙眉。
他已經給這些人一個月時間準備了。
但顯然。
他們還沒準備好。
嵇恒深吸口氣,平複下心情,緩緩道:“你們其實沒必要考慮那麼多,隻需要抓住一樣,便是秦律之根本是什麼。”
“是法!”
“是軍功爵製。”
“而為何大秦律令會繁而雜。”
“便是因為軍功爵製下,明確規定了,爵位是用來明尊卑、爵秩、等級,各以差次名田宅,臣妾衣服以家次,有功者榮顯,無功者雖富無所芬華。”
“為了加以區分,最終層層區彆下來,就變成了繁而雜。”
“大秦之根本是軍功爵。”
“所以想設立新法,也當從爵位開始。”
“出於爵,又勝於爵!”
“而新律想要從舊律商脫離,自然是要脫胎於軍功爵,但又要跟軍功爵有明顯區分,故我的想法隻有一個。”
“將爵位兩分。”
“民爵是民爵,軍功爵是軍功爵。”
“以此來重定尊卑、爵秩、等級等地位和待遇。”
“開民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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