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籲~~”——身騎白馬的楚王殿下,一路疾馳,奔至城外灞橋後,突然勒住了馬韁。
“嗯……”李寬望著河邊的蕭瑟的枯木,自言自語道:“那啥,誰能告訴本王……朔方該怎麼走?”
“殿下……”就在此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傳入李寬的耳中,待他循著聲音望去,發現說話之人竟是自己的老熟人——道門高修袁天罡。
“袁道長?!你怎麼在這裡?”李寬撓了撓腦袋,難道說這貨真有幾分道行?提前算準了自己此時會出現在這?
“楚王殿下……”袁天罡看著伸手準備去勾馬槊的李寬:“您能不能聽貧道把話說完再動手?”
“那你先說,不耽擱。”李寬此時板著一張臉,同時將馬槊握在了手中。
“是竇公交代,讓在下守在這裡……”袁天罡話說一半,看著已經準備策馬朝自己衝過來的小王八蛋,當即臉色一陣大變,隻見他急忙大喊道:“我已經將發現殿下的消息傳遞出去,殿下若是不信,稍等片刻,竇公自會趕來!”
“你彆誆我!”李寬瞪了袁天罡一眼,決定暫且相信對方。
於是,他暫且收起劍拔弩張的姿態,默默隨袁天罡打馬到僻靜處,開始耐心等待。
而在約莫半柱香後,一陣疾馳的馬蹄聲在不遠處響起,等對方行的進了,李寬才看清:來人正是一身甲胄的竇師綸,而與他並肩策馬同行的,便是先前在皇宮替李寬輕鬆攔下洪三的薑去。
兩人身後,是一隊騎兵,大概六十來人,皆是一身黑色重甲。
“楚王殿下,老臣來晚了。”竇師綸笑嗬嗬地跟李寬打起了招呼,而他身邊的薑去,則是苦著一張臉,不知道該不該開口。
“薑公!”果然,楚蠻王從來不會在關鍵時刻掉鏈子。
“殿下……”薑去就知道,這一幕遲早會到來。
“薑公啊!”待來人策馬停駐,李寬已經飛快地跳下馬,大步來到薑去麵前:“寬飄零半生……可惜未逢……”
“殿下……”薑去看著打算“納頭便拜”的小混蛋,當即嚇得一把抓住對方的雙臂:“您要點兒臉吧,先前還在問候老夫的大爺,現在您這又是整的哪一出啊?”
"禮賢下士啊!"楚蠻王歪著頭詫異地看向薑去:“我說薑去……公!你書讀的少,本王不騙你,史書上的明主和良臣都是這樣式兒的~~”
“嗬……”薑去很想往一旁吐上一口老痰:那明主姓董啊?還是姓呂啊?
他薑去是書讀的少,可又不是腦子不好!
“薑去……”一旁的竇師綸看了薑去一眼,提醒對方待會兒注意說辭。
“好了……殿下,薑去始終都是您的家臣,跑不了的……”薑去有時候也會想,當初自己答應老夫人臨終所托時,怎麼就光顧著傷心,沒去跟老夫人討要代其執行家法的權利呢?
“哦,跑不掉啊?”李寬聞言頓時就不裝了:“那什麼……薑去,咱倆換馬騎唄,我看著你這匹烏雲踏雪毛色甚為漂亮,肯定是寶馬!”
“……”薑去聞言征愣好半晌,才無奈解釋道:“殿下,老夫這可著著甲呢,我們帶來的這些馬匹,都按照您先前的安排,裝上了馬蹄鐵,否則這些甲胄,我們還得安排另外的馬匹馱著,畢竟這一路北上路途遙遠,傷了馬蹄,馬兒就不適合上戰場了。”
“額……”李寬突然想起來,馬蹄鐵這玩意兒還是自己前段時間臨時起意弄出來的,當時自己叫來了竇師綸,讓他將馬蹄鐵拿去用,誰曉得竇叔動作這麼快,這就給裝備上了。
“殿下,”竇師綸此時已然下馬來到李寬身邊,他先是朝李寬躬身一禮,也沒說話。
隻是在他身後的幾十位黑甲騎士見狀卻同時翻身下馬,單膝跪地恭敬行禮:“見過家主!”
“哈?”李寬原本還以為這些人是竇叔的家將呢,搞半天是祖母留給自己的金牌打手哇:“那啥……嗯……諸位愛卿快快起身!”
“殿下!”竇師綸嘴角不禁一陣抽搐,一語雙關道:“這個您實在用不著跟陛下學……”
“……”一旁的薑去和袁天罡對視一眼,隨後一對難兄難弟又默契的同時將頭扭到一邊。
沒眼看,這豎子真就是沒眼看……
“竇叔兒,這些人的名單您都有吧,”李寬忽然望向竇師綸。
“有的,殿下您這是?”竇師綸有些好奇,對方這是打算乾什麼。
“此去朔方,自是危險重重,我知道諸位受過我祖母的恩情,對我自當會儘心儘力,可我李寬也是講究人:如果這次有人沒能活著回來,你們的家小,本王承諾一定照顧到!”
“……”竇師綸突然覺得這樣“思慮周全”的少主多少有點給自己丟人了:“殿下,這些……老夫早就安排好了,您就甭操心了。”
“啊?哦……”楚王殿下聞言壓根兒就沒覺得這有啥不好意思的,坦然道:“竇叔兒,你是知道我的,我可不願意虧待自己人。
“嗯……”回話的不是竇師綸,而是當初連翻虞府院牆都能被李寬出賣的薑去。
“你不要插嘴!”李寬板著著臉訓斥了一句搖頭歎氣的薑去,隨後繼續望向竇師綸:“對了竇叔,”李寬似乎才想起一事,他指著袁天罡對竇師綸道:“這貨怎麼也摻和進來了?”
“殿下,袁道長如今是咱家的家臣。”竇師綸聞言笑眯眯地解釋道。
“家臣?”李寬皺起眉頭,扭頭看向同樣神情不自在的袁天罡,語氣帶著五分狂妄三分嫌棄兩分不屑:“就他?”
“……”袁天罡此時心中隻有一個念頭:當初自己為什麼要進宮給蜀王相命?
“袁道長的一位長輩,是老夫人是至交好友,而他之所以成為咱家的家臣,自然也是那位供奉的意思。”
聽著竇師綸的敘述,李寬看著朝自己訕笑的袁天罡,突然陷入了沉思。
我的皇祖母唉……李寬吸了吸鼻子,眼眶有些發紅。
您當初是多害怕孫兒將來闖了禍,沒靠山,以至於事後兜不住,才在生前做了這麼多經過深思熟慮的周密安排啊?
您能不能告訴孫兒,孫兒到底還有多少個好家臣?
楚王殿下身後的灞橋下,河水正在靜靜流淌,此景好似亙古萬年,從未改變。
而在這一刻,李寬也真切的感受到,祖母對自己的疼愛,即便在她故去多年後,卻依然在這世間隱秘存在著,正如那源源不絕卻又從來不顯突兀的灞河之水,一刻也未曾停止或消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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