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彆院,是處不算太規整的三進宅子,除了正常的三進院,中院西側還連著一個側跨院。
側跨院也有正房和東廂房,院裡種了好多梅花樹,而這側院的北房就是胡大姑娘當下借住的地方。
錢老領著杜蔚國來到了房門前,正要拍門,杜蔚國已經急不可待的伸手掀開棉簾子,力透指尖,用力一推門閂的位置。
“哢吧!”
一聲悶響,實木的門閂頓時應聲而斷,杜蔚國身形如電,毫不遲疑,直接就闖了進去。
這北屋正房進門之後是一間小廳,擺著八仙桌,官帽椅,長案掛畫,收拾的乾淨利索。
東邊用柵欄玻璃,隔出來一間臥房,裡邊燒著火炕火牆,溫暖如春。
此時此刻,曾經在雞鳴山見過的那個麻花辮大姑娘,正盤腿坐著炕上,手裡還拿著一根黃銅綠嘴的煙袋鍋。
她的旁邊,炕桌邊上,趴著一條火紅色的大狐狸,溜光水滑,姿態慵懶,正是胡大姑娘。
“杜蔚國,你難道不懂禮數嗎?破門而入是為賊也!”
彼此都已經打過照麵,胡大姑娘也沒有裝神弄鬼,直接口吐人言,毫不客氣的出聲斥責道。
杜蔚國看見這條火紅絢爛的大狐狸,心裡沒來由的生出了石頭落地的踏實感覺,大步走到跟前,鞠躬抱拳,語氣誠懇:
“抱歉,胡大姑娘,事急從權,是我一時心急,所以才失了禮數,冒犯了。”
其實杜蔚國進門看見這胡大姑娘之後,就已經意識到自己剛剛的行為,太過粗魯莽撞了。
畢竟裡邊住的是女賓和狐仙,而且這次可是他是有求於人,姿態方麵必須要端正才行。
大狐狸非常傲嬌的把頭彆過去:
“哼,前倨後恭,打一巴掌給個甜棗,你把我當三歲小孩哄嗎?”
杜蔚國保持著躬身抱拳的姿勢,言辭懇切:
“胡大姑娘,今天確實是我魯莽冒犯了,認打認罰。”
一聽這話,大狐狸漂亮的暗紅色眼睛閃過一絲狡黠的神色,語氣揶揄:
“嘖,天下無敵的杜閻王,居然姿態這麼謙卑,無事獻殷勤,肯定沒好事,說說看,你闖我房間,到底要乾什麼?
杜蔚國也沒有繞圈子,直起腰杆,開門見山:
“胡大姑娘,我今天確實是有事相求,我媳婦前幾日被人用秘術害成了植物人。
您見多識廣,修為深厚,神通廣大,法力無邊,不知道有沒有辦法施手救治?”
“嗬!”
一聽這話,大狐狸非常人性化的撇了撇嘴,此時,那麻花辮把煙袋鍋遞到它的嘴邊,大狐狸美美的吸了一口,然後緩緩的吐出煙氣。
敢情,這翡翠煙嘴的紫銅煙袋鍋居然是它的物件,看著吞雲吐霧的架勢,這位胡大姑娘還特麼是一個經年的老煙槍呢!
杜蔚國麵色凝重,沉默不語,目光沉沉的看大狐狸,大狐狸眼神閃爍了一下,語氣幽幽的:
“杜蔚國,咱們之間就算不是仇深似海,也算是沒啥交情吧?我憑什麼幫你?
再說了,你既然有事相求,卻又闖我房門,現在空嘴白牙的就想讓我幫忙?這是個什麼道理。”
杜蔚國暗暗出了一口氣,語氣依然沉穩:
“胡大姑娘所言有理,自然不能然您白白幫忙,報酬或者代價,無論什麼,你隻管開口,我絕不還價。”
胡大姑娘眼波流轉,語氣戲謔:“無論什麼?你好大的口氣哦?”
杜蔚國語氣鏗鏘,斬釘截鐵:“沒錯,無論什麼!”
如此口出狂言,杜蔚國也是有底氣的,並不是單純的自大,按他現在的本事,但凡是這世上存在的物事,還真是沒有他搞不到的。
仿佛被杜蔚國的磅礴氣勢給攝住了,胡大姑娘沒有馬上說話。
而是眨巴著暗紅色大眼睛,若有所思,上上下下的打量著杜蔚國,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過了一會,大狐狸語氣幽幽的:
“嘖,沒想到,殺伐果斷,神驚鬼懼的杜閻王,居然還是一個多情種子,嘿嘿。”
麵對胡大姑娘的冷嘲熱諷,杜蔚國不為所動,語氣依然平靜:
“胡大姑娘,就算是十惡不赦的大奸大惡之徒,心裡都有在意的人,我也是血肉之軀,肉體凡胎,自然也有。”
大狐狸點點頭,語氣沒有那麼揶揄了:
“嗯,有點道理,這麼說,你媳婦就是你的逆鱗了?能讓你如此卑躬屈膝?”
杜蔚國點點頭,毫不避諱:
“沒錯,她就是我的命根子,為了她,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胡大姑娘又抽了一口煙袋鍋,緩緩吐出煙氣:
“果然是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一聽這話,杜蔚國輕輕的皺了一下眉頭,心中不禁有些膩歪。
丫的,你特麼就是隻茹毛飲血的狐狸精,在這拽什麼詞啊?要不是老子有事求你,直接把你做成大衣領子!
胡大姑娘仿佛是看透杜蔚國的心思,不由冷哼一聲,語氣凜冽:
“杜蔚國,你是不是覺得我就是一隻野獸,隻會生吞活剝,根本就不懂人世間的情感?”
杜蔚國心裡悚然一驚,倒是忘了眼前這個大狐狸,可是正兒八經的狐仙,估計也會讀心術之類的神通。
其實這完全是杜蔚國多想了,因為心靈屏障這個神技,胡大姑娘在他身上可是吃過大虧的。
現在的胡大姑娘其實非常怵他,百般神通,壓根都不敢使出來。
杜蔚國收斂心神,語氣低沉,捏著鼻子逢迎道:
“沒有,胡大姑娘,您在人世間已經浮沉幾百年,曆經滄桑,必然是見慣了悲歡離合,通曉情感之事。”
胡大姑娘傲嬌的抬起頭顱:
“哼!算你識相,等有空的時候,帶我去看看你媳婦吧,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麼樣的人間絕色,能讓你杜閻王神魂顛倒,色於魂授,至於條件嘛~”
杜蔚國直接無視了它的調侃,打斷了它的絮叨,急吼吼的說道:
“什麼條件我都答應,也彆等有空了,十萬火急,現在就走吧~”
杜蔚國一邊說著,一邊猛地上前一步,走到火炕跟前,伸出了手,仿佛要直接薅它一樣。
大狐狸被驚著了,嗖的一下就騰起了身體,渾身皮毛都豎了起來,尖聲嘶吼道:
“杜蔚國,你要乾啥?想要用強嗎?”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它之前可是被杜蔚國折騰的夠嗆,如今杜蔚國身上的煞氣更勝一籌,幾如實質。
胡大姑娘是真的怕了,一身本事,諸般神通,統統都不敢再杜蔚國身上使用。
杜蔚國反應過來,知道是自己太心急了,失了方寸,後退一步,語氣誠懇的說道:
“抱歉,胡大姑娘,是我太心急了,我絕對沒有用強的意思,隻不過救人如救火,刻不容緩,我請您現在就跟我下山。”
一聽這話,胡大姑娘臉上的神色略微舒緩了一下,不過依然語氣堅決的拒絕了:
“不行!”
一聽這話,杜蔚國忍不住眉頭皺起,煞氣也有些不受控製的升騰而起,丫的,給臉不要是吧,硬逼我用強是吧?
想到這裡,杜蔚國的眼神當中閃爍起危險的光芒,胡大姑娘似乎感應到了濃烈的殺氣,色厲內荏的咋呼道:
“杜蔚國,你要乾什麼?你要搞清楚,是你有事求我~”
杜蔚國深吸了一口氣,聲音沉悶:
“胡大姑娘,救人如救火,到底你有什麼條件,你大可直接說出來,用不著欲擒故縱。”
氣氛沒有那麼劍拔弩張了,大狐狸又重新趴了下來,不過語氣也沒了剛才的倨傲:
“什麼條件,總要看過之後在提,我也不知道你媳婦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這話倒是有幾分道理,杜蔚國點了點頭,語氣誠懇:
“那就請您馬上動身,先去看上一眼。”
胡蝶花也有些急了,有些氣急敗壞的喊到:
“說了不行,燉雞馬上就要出鍋了,我要先吃,吃完了才能下山!”
“啥?燉雞~”
一聽這話,杜蔚國直接懵了,有點哭笑不得,我尼瑪,我特麼都火燒眉毛了,你居然還惦記吃雞呢?
“胡大姑娘,不就是兩隻山雞嗎?我之後必定加倍奉還,給你弄來十隻,不,二十隻都行!”
胡蝶花卻無比堅持,毫不含糊:
“不行,七彩錦雞和黑嘴鬆雞,這一南一北,兩種珍稀的山雞一起燉的做法。
我已經幾十年都沒吃過了,今天算就是天王老子來了,我也得吃到嘴裡才行。”
淦!
杜蔚國的氣勢衰落下來,神情沮喪,這胡大姑娘,不僅是一個煙鬼,還特麼是一個吃貨。
在吃貨的世界裡,美食比天大,才是真的直教人生死相許。
片刻之後,香山彆院的小餐廳。
八仙桌上用白瓷大海碗裝著一碗雞肉,還有幾個配菜,炒白菜,炒木耳,土豆片,拌豆腐之類的,色香味俱全。
七彩錦雞燉黑嘴鬆雞確實美味異常,春生的手藝也是不容小覷,光是聞著味道就讓人垂涎三尺。
隻不過杜蔚國此刻心急如焚,根本就沒有一絲胃口,如此珍饈美饌,他吃得卻是食不知味,如同嚼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