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來的生產場長就叫竇保國,今年四十五歲,一臉的書卷氣,看上去文質彬彬的。
但他可是挺能折騰,今天把調度、驗收兩個部門都召集在一起開會。而與會的,還有營林場長範誌生。
兩大巨頭一起出席會議,無疑是給這次會議,增添了幾分嚴肅和緊張。
而當竇保國道出會議精神以後,原本寂靜無聲的會議室,頓時議論紛紛。
竇保國說了兩件事,第一件事是為了支援神州建設,今年的冬運生產產量,要比去年增加一倍!
這不禍害人麼!
產量增加一倍,工作量就得增加一倍。歸楞、拉套子的工人,倒是可以通過楞場外包,交給包楞場的把頭來解決。
可調度、驗收的人,都是有編的,沒編就不能隨便招人,特彆是調度,他們還不像驗收員,驗收員工資除了保底,還有計件,撿尺的木頭多,開的也能多一點。可調度就是死工資,工作量突然增加那麼多,這些人能沒有意見麼?
吳峰隻說了一句,工作量太大了,現在的人手不夠用。
可他剛說完,就被竇保國不軟不硬地頂了回去了。
這位竇場長先是唱了幾句高調,緊接著又把一頂支援神州建設的大帽子扣下來,吳峰也隻能無奈地歎了口氣。
但這還隻是個開胃菜,竇保國接下來的第二個提議,就更唬人了。
他說,生產總量加大,現有的積柴道、運柴道、爬犁道就不夠用了。所以,接下來的兩個月,林場要組織修路。
修路,山路啊。
伐山修道,需要的人力、物力多了去了。而且,竇保國要修的路,還不是一條。畢竟那麼大個山場,萬畝山林,一條路哪夠啊?
少說得再修十條路。
但有吳峰被懟的例子在前,這一次,滿屋八十多人,竟無一人反對。
見無人反對,竇保國當場宣布散會,然後他和營林場長一起去見周春明。
沒錯,他剛宣布的兩項決議,都還沒跟周春明商量呢,就先把任務下達給了調度組和驗收組。
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但所有人都看明白了,這竇保國就是奔著周春明去的。因為隻要周春明在,他就上不去。而且周春明隻比他大三歲,等周春明退休了以後,他也當不了幾年一把手了。
所以,這竇保國就想搞點事情,好能儘快地搶班奪權。
但他來林場的這幾個月,竇保國卻發現這林場各個部門的一、二把手,甚至連食堂的大師傅,都是周春明的心腹。
他搞那些學習什麼的,根本屁用沒有。
於是,狗急跳牆的竇保國,就想搞把大的。當然不可否認的是,這家夥骨子裡就是個好大喜功的主。
不知道竇保國和周春明怎麼商量的,第二天一早,告示就下到了各個工組。
告示的大概意思是,今年林場的生產指標,比去年增加了一倍,希望林場上下萬眾一心,支援神州建設,責無旁貸。而且,林場近期要修一條從林場通往磨石砬子的運柴道,需要調度組、驗收組和歸楞組積極配合。
伐山修道和普通的養護道路不通,伐山修道要把規劃道路上的樹木全伐掉,然後養路工用炸藥爆破,再平整道路。
炸藥爆破、平整道路,那是後話。前期伐木,需要油鋸手放樹、套戶拉木頭到楞場、驗收員檢尺、歸楞組歸楞、調度組調動車輛運輸。
所以,調度、驗收、歸楞、車隊,都有麻煩事。
本來這時候,正是清閒的時候,很多人都能翹班回去幫家裡收秋。
所以,突然被安排這麼一批活,誰都不樂意啊。
但公告都下來了,誰都不能抗命。
還好暫時隻修這一條路,清閒了大半年的林場運作起來,各項工作有條不紊地開展進行。
先是在規劃的道路附近選址,再由建築工人清理出空地,建造簡易楞場和炸藥庫、雷管庫。
相比存放炸藥、雷管的地方需要嚴格把關,楞場、窩棚都很容易、很順利地搭建起來。
楞場建好後,歸楞組派了兩個小組,選一個小組長帶著八十名歸楞工人入駐。
然後,又麵向周圍村屯,雇傭了三個把頭,這三個把頭各帶一夥套戶,一共八十匹馬、八十張套子。
這麼大的規模,就屬於大楞場了。驗收組得派兩個驗收員,去協助檢尺。
徐寶山管理驗收組是很人性化的,所以在內部開會時,徐寶山就說,如果誰自願去這新楞場檢尺,那他就直接給安排。要是沒有的話,驗收組所有人,包括他這個組長在內,一起輪著去。
這個時候檢尺,雖然有額外的計件的工資,但驗收員哪個也不差錢。與其去新楞場檢尺,還不如回家扒苞米呢。
所以,願意主動去的,很少。
徐寶山問了一圈,正好有兩個人願意去,一個是他徒弟馬亮。另一個是老技術員,叫韓德林。
馬亮是因為想進步,老技術員是因為家裡兒子多,扒苞米不缺人手,但兒子結婚都需要錢。
就這樣,兩個技術員入駐林場,趙軍他們則繼續在場子裡學習。
8月18號,林場發布告示。19號下達任務,20號新楞場建造開工,24號上午楞場竣工。當天下午,收拾好行裝的馬亮、韓德林直接入駐。
可剛過沒幾天,31號周一,倆人就從楞場回來了。
要知道,一旦生產開始,驗收員就不放假了。而且,這倆人回來以前,並沒有事先通知過任何人。
當時,整個驗收組,正在徐寶山的帶領下一起學習。馬亮、韓德林一起推門進來的時候,徐寶山正對門口而坐,趙軍等驗收員分坐在兩邊。
所以,最先看見馬亮、韓德林的,是徐寶山。
看到他們回來,徐寶山一愣。
現在新楞場那邊乾的熱火朝天,新來的生產場長又擺明了要燒三把大火,你們這時候不好好工作,還往回跑,這不是沒事找事麼?
可下一秒,徐寶山看清了兩人模樣,不禁勃然大怒。在趙軍等人往門口看去的時候,徐寶山就從座位上起來了,然後把手中的學習手冊一舉,狠狠地砸在了桌麵上!
“誰乾的?”徐寶山的怒吼聲在室內回蕩,這時趙軍才看見,馬亮和韓德林二人鼻青臉腫,穿著的工服上還印著幾個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