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9章四十一章·“原來愛是痛苦。”
蘇明安裝模做樣地查看了一下與竹的情況。
他不懂醫學,但聰明智慧的腕表阿獨掃一掃,就能立刻得出結果。
結果很明確,能持續時間這麼久,讓人身體一直虛弱的疾病——與竹得了癌症。
蘇明安立刻回去找司鵲要了一塊洛塔莎遺留的生命之石,握在與竹手中,與竹的臉色很快轉好。
“……神跡……神跡……”
“天哪……”
圍觀的人們跪在地上,驚歎神跡。
蘇明安取回生命之石,幾乎沒有損耗。
與竹呆呆地凝視著蘇明安,碧綠的眼瞳閃動著,似乎認定了什麼。
……
蘇明安留下了一大堆超時代的物品。
青黴素、鐵器、縫紉機、太陽能電池、電風扇……還有幾百本各個領域的書籍。
這裡僅僅兩百人,連字都認不全。要領悟這些東西,恐怕還需要漫長的時間。
石質房屋內,四人組站在蘇明安麵前。
蘇麵包的語言已經很流利,恭敬的詢問道:“神明大人,您看我們還有什麼急需解決的問題嗎?”
村落蒸蒸日上,但蘇麵包總覺得還有什麼問題。
蘇明安環顧四周:“當然。我見村中患病的人不少,你們要儘快把隔離帶搭建起來。”
“我記住了。”蘇麵包點點頭:“神明大人還有什麼指點?”
蘇明安想了想:“另外,人口問題最為重要,不能每次都是我親手來捏。”光是捏兩百人,就讓他差點吐血,總不能讓他親自捏幾百億人。
四人組麵麵相覷,月影忍不住問:“神明大人,那我們該如何讓人口增多呢?”
蘇明安感到詫異:“你們不知道?”
與竹碧綠的瞳眸含著鮮明的困惑:“不知道啊。”
蘇明安遲疑道:“……你們真不知道嗎?”
壞了,這群人不會真不知道吧,怪不得這幾年人口完全沒有增多。
“知道什麼?”
“神明大人什麼意思?”
“這要怎麼辦?”
他們絞儘腦汁地想了想,根據神明大人遺留下來的概念,很少與這個概念相關。他們是被捏出來的,不是自然進化出的人類,各項本能隻取決於神明。
蘇明安幾欲吐血,早知如此,應該讓山田町一也來捏幾個人,山田町一好像懂得特彆多。
“這樣……我教你們……”蘇明安給他們科普了一番,拒絕羞恥,正視知識,這才是正確的觀念。
如果人人都能正確看待,這世上許多悲劇也不會發生。
聽完後,幾人若有所思。離黎道:“神明大人,您剛剛提到了‘隻有擁有愛情,才可以結出下一代’,愛是什麼?”
蘇明安想了想:“那些對蘇麵包告白的男女,他們心中懷著的就是愛。”
蘇麵包訝異道:“可他們隻是想和我共享權力,這也算愛嗎?”
蘇明安搖了搖頭:“這不算。如果他們寧願放棄權力也要和你在一起,毋庸置疑這是愛。但這也不是唯一形式的愛。愛是一種非常複雜的東西,有時候,放手是愛,但有時候,占有欲又是愛。”
他像是對著四個小朋友,一點一點地剖析給他們聽。
四人還是太蒼白了,無法理解這麼色彩豐富的東西。他們一副聽懂了,又沒聽懂的樣子。
“就像你們四個人在一起,不想離開彼此,看到彼此受傷會難過,看到與竹生病會焦急。這就是一種愛。愛和愛情是不一樣的。”蘇明安說:
“愛不是單純的付出、犧牲與獲得,而是在彼此的相處中不斷發展完善自己的人格。你們會在這個過程裡越來越獨立和完整,並由此建立和世界的聯係。好的愛會讓人狀態積極、健康又穩定。”
“哦……”月影點了點頭:“原來‘愛’是不願分離。”
離黎也有自己的理解:“原來‘愛’是一起完善自己的人格。”
與竹想了想:“原來‘愛’是痛苦。”
蘇麵包若有所思:“‘愛’是共情……”
四人組思索了許久,得出了各自的結論。
蘇明安沒有著急離開,他留在這裡,教導了蘇麵包一段時間。小世界的時間流速很慢,不用考慮羅瓦莎的事。他終於可以休憩片刻。
他喜歡和蘇麵包相處,這讓他仿佛看到了一個尚且稚嫩的自己。
蘇麵包想學習他的一切,他的思維、行動、三觀……他也慷慨地把一切都告知這個孩子。對於世界、對於人、對於愛與死亡,他有太多太多的感悟。從四歲時的第一場失去,到十歲時的改變人生的變故,再到遇到趙叔叔後獲得的溫暖,這一切的愛恨憎欲,他都化作經驗告知蘇麵包。
“神明大人,您愛您的父親?”
“是的,我愛。”
“您愛您的母親嗎?”
“……我不知道。我沒法得出一個確切的答案。”
“您愛您的同伴。”
“是的。”
“您愛您的世界。”
“是的。”
“那您愛自己嗎?”
“……愛。”
“您的愛很廣博……好像這世上就沒有您不愛的東西。這讓我疑惑,倘若您愛天下所有的事物、愛天下所有的人,那愛相比於其他的感情,又有什麼特殊之處呢?與其說您的愛是愛,不如說您的愛是一種習慣了。”
“你說得對。我……”
“我愛您。”
“……嗯?”
“我愛您,我愛您,我愛您。”
“你為什麼……”
“是您給了我一切,我的一切都是您的。我的源初無法脫離您的影子,後來的教導也都是您給我的。”
“你不能這樣想,蘇麵包,你是獨立的。我隻是你人生中的過客。你的名字、你的性情、你的人生,都是屬於你自己的。”
“我知道您喜歡什麼,討厭什麼。我知道您在幾十種菜肴中,會先選擇吃哪一種菜。我知道您對一件事物的看法,也知道您會做出什麼反應——因為這一切都是我會做出的,我與您幾近一樣。是您讓我成為了您的影子,這無法避免,因為我是您親手捏造的角色,您要怎樣撇清自己的乾係呢?”
“我……”
“我聽您說過司鵲與世主的事。不知不覺,我們好像也成了這樣的關係,不過我並不像世主那樣叛逆,我全然聽從於您。然而,您的退避,可以讓我理解為這是‘創生者的偽善’嗎?”
“……”
“沒有關係,我不會指責您。因為您是我的主,我是您的羔羊。您賦予了我的族群生存的權力,我永恒地感激您、供奉您、讚美您。”
不知何時,蘇麵包的語言越來越流利,她的思想也越來越深邃。有時候蘇明安會短暫逃開一會,回到黑水夢境,對著星空沉思一會她的話語,這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