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試圖伸出手,可他避開了,他依然捧著那一顆美麗的藍色星球,沒有看我一眼。也許在他眼裡,我隻是一個莫名其妙的病嬌類nc。
明明在這二十幾年,我一直渴望見他。他可能都忘了白沙天堂那夜瑟瑟發抖的膽小鬼——但我從未走出那一夜。我不斷地描摹他的樣貌、他朝我伸手的樣子、他白大褂裡砰砰作響的心跳……我生怕時光荏苒,一晃幾十年過去,我會忘了白塔。
現在,我需要在白塔與母親之間作選擇了。
現在,我需要在理想主義與現實主義之間作選擇了。
現在,我需要在善與惡之間作選擇了。
最善良的我,會是什麼樣。
最邪惡的我,會是什麼樣。
我把很多東西丟了。
我把小時候的我丟了。
——我成了那個在懸崖峭壁前,向少俠虹貓砸出流星錘的豬無戒。
……
我忽然明白了那時老板兔為什麼會選中我。原來是為了這一刻,讓我成為他的障礙。
我心中的白塔,他肯挾跛足的泥沙而俱下。
而我隻是他腳下醜陋的泥沙。
……何其惡劣啊。
原來我從一開始……就不是虹貓少俠。
……
“——疊影!你把我帶走吧!用我的命換他的命,用我的命放他自由。求你了啊——”
“侵略舊日之世,奪走這個文明,怎樣都好——你放過他吧!放過他吧!”
蕭影不可抑製地顫抖著。他站在舊神宮的烈火之中,朝著星空之上的疊影大喊。
他以最卑微的姿態,請求疊影放過蘇明安。
他已經做出了所有努力,拚命抗衡這殘忍的“二選一”。原本疊影要求他親手殺了蘇明安,但他抗拒許久、以死相逼,疊影才把任務降低為了炸毀舊神宮。
他已經做到極致。蘇明安隻要向前走,就不會有任何阻礙了。…
憐憫、愛恨、理想、善良……都已經被他丟掉了,他已經變成了十八歲的自己不認識的模樣。為了母親與故鄉,他變得滿手鮮血、陰鬱寡言,早已不是對著主辦方義正言辭質問的那個少年。
他沒有死亡回檔,不可能兩全其美。在媽媽的命麵前,普通人根本沒法選擇。換作同齡人,大概率也和他選擇無差。
——扔下爆炸物,媽媽能活。
——不扔爆炸物,媽媽就死。
沒有任何餘地。
耳朵嗡鳴一片,烈火焦灼聲、廢墟倒塌聲、熱浪撲打聲……他望著天空之上的蘇明安,心中疼痛得快要裂開。
“蘇明安,我……”他想說出自己的痛苦。
……
蕭影拿出一座黑鳥雕塑,他將它抵在自己額頭,低低笑了,說著晦暗不明的話
“……明明我們才是一樣的……蘇明安。”
……
秦將軍望著蘇明安,視線之幽怨,與蕭影如出一轍——都是一種思念許久的眼神。
……
思念已久。
我對你——對你這座理想的白塔——對你這位我人生中的英雄——思念已久。
看見你,我像是看到了我最熱切的理想的化身。
“蘇明安,我真的很想念……”他想說自己遭受了多少痛苦。
他想說自己回憶了白沙天堂那夜多少次。
他想說自己有多麼渴望見到他。
可高潔的白塔俯瞰著他,目光冷漠而銳利,幾乎讓他喪失了言語。
——懸崖之上的少俠,拔出了長虹劍,俯瞰著。
“你是我……”少俠開口。
少俠的眼神裡滿是陌生。
蕭影的瞳孔睜大,滿腔冷氣灌入他的咽喉。
他幾乎感到自己站在了懸崖邊上,搖搖欲墜,隻要一道冷風,就會墜入懸崖。
“……最無法原諒之人。”
“蕭影。”
長風吹來。
黑鳥墜入懸崖。
……
“壞人是什麼,理想是什麼。”
“它們之間是對立關係嗎?我為了理想,成為了壞人,是我的錯嗎?”
蘇明安不說話。
蕭影忽然掀開被子,麵對著他“程序正義和結果正義哪個重要?神明……不,天使大人,你能告訴我嗎?”
……
——程序正義,結果正義,哪個重要?
——壞人,理想。這兩者是絕對的對立關係嗎?
動畫片總會告訴他,邪不壓正,壞人的理想一定不會實現,好人的理想一定會在大結局實現。
於是他為了好人能實現理想,變成了壞人。
但為什麼……
為什麼四個世界過去……蘇明安變得如此看重身邊的同伴,甚至勝利在手,蘇明安卻不願意向前走?
蕭影隻是隔著直播間屏幕看過蘇明安。那時他以為,蘇明安隻需要完美通關,犧牲任何人都在所不惜,但他沒想到……自己看到的,也隻是蘇明安願意展露的形象。
他和那些高塔之下的人類,沒有區彆。
黑鳥雕塑落到蘇明安手裡,他的視線落在蕭影身上,一瞬間明白了蕭影從何而來。
五具屍體隨著傀儡絲,搖晃在身後,陪他一同望著這件粗製濫造的黑鳥雕塑。
“龍國(a)。”蘇明安輕輕念了念這行文字。
“……嗯。”蕭影從喉嚨裡擠出這句話
“那是你與我的……”
“共同故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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