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師,朕派人送到觀中的書籍可曾看過了?”
但張顯庸抵京之後並沒馬上被皇帝召見,而是安排到了靈境胡同的靈濟宮中暫住。然後由蹴鞠隊送過去了三本書,隔了四五天才召入宮中問對。
“回稟陛下,貧道逐行細讀,不敢遺漏一句一字。”
張顯庸年紀不太大,也就四十多歲,個子不高,麵黑長須,穿著禦賜明黃法袍,頭戴九梁巾,一舉一動有板有眼,比內閣大學士的禮數還全,反倒少了幾分灑脫,甚至有些拘謹。
“意下如何?”為何一代天師會有如此表現洪濤心裡清楚,卻無法改變。
不光是張顯庸,以前能與自己直麵交流且不卑不亢的大臣,如袁可立、袁應泰、高攀龍,乃至王安、張然,都逐漸有些拘謹,目光稍有直視馬上不由自主的閃避。
這可能就是所謂的氣場,卻不都來自身份地位的變化,而是一種對能力的認可甚至畏懼。也可以說是看不透,未知本身就有畏懼的屬性。
但讓所有人都怕,並不是洪濤的最終追求。在這種狀態下是能一言九鼎,卻也少了百花齊放。一個人的腦子再好用畢竟也有疏漏之處,需要靠集體智慧來彌補。
“……”簡簡單單一個問題,卻讓張顯庸陷入了左右為難。
“不必思前想後,書是朕的手筆沒錯,可朕也不神仙,對就是對,錯就是錯,言者無罪。”得,想聽真話還得開導,即便如此,也有很大可能聽不到真話。
“……貧道鬥膽直言,陛下雖不是神仙,卻也距之不遠矣。如書上所寫皆可成真,點石成金、肉身飛升指日可待。怎奈貧道愚鈍,不敢妄習仙術。”
張顯庸自打從龍虎山啟程就想了一路,試圖揣摩出皇帝召喚的真實目的。結果隻得出一個結論,嘉靖附體!景陽皇帝恐怕也要走太爺爺的路,篤信道教,修仙飛升了。
結果到了京城住進靈濟宮,拿到了太監送來的三本書,挑燈夜讀之後,之前的判斷就都被推翻了。那心情該怎麼形容呢,就好像麵前放著一粒金丹,吃下去有可能羽化飛升,也有可能萬劫不複。
最麻煩的是還不能不吃,因為這顆金丹是皇帝親手煉製的,且就在一邊不錯眼珠的盯著,等待看結果呢。
到底是什麼樣的三本書能讓道教天師如此犯難呢?說起來更奇怪了,用寂寂無名來形容最為恰當。《醫術》、《丹術》、《測術》,從未聽聞過,來頭卻無比大,皇帝親筆寫的。
在江南民間有傳聞說景陽皇帝善弄奇技淫巧,很被士林所詬病。而出自流光齋、時間工坊的琉璃器具和自鳴鐘,也在某種程度上印證了這個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