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還沒亮,張居正出偏門就被一個刁民模樣的乞丐攔住了,好家夥,要不是五六個家丁一起上,還真架不住人。是個猛漢。
但因為要去趕內閣的朝會,也隻能讓管家遊七扣下人,等回來後仔細盤問了。
這幾天惡補西學有點荒廢政務,於是乎早早來到值房的張居正,趕緊把前幾天還沒處理用印的公文趕緊蓋章了。
等了一會兒,內閣與各部尚書人到齊,才由於徐階主持正式開始。
嚴嵩由於之前請辭,還在家待著,躲苗頭呢。
“昨日晚間內閣收到的急遞,杭州鄉試的卷子,說是有考生增加了答題內容。司禮監直接轉過來的,火漆都還在,大家看了後再議一議”徐階還是一副麵不改色心不跳的樣子,指著值房書桌上一大疊公務袋。
說完,看大家毫無動作,又補了一句。“李春芳,你是禮部尚書,又兼內閣輔臣,你來當麵開封吧”
被架上前來的李春芳,隻得上前應了一句“好的,閣老”
就麻利地劃開了捆繩,逐一打開了火漆的封簽。
“大家開始看吧,各自每看一份記下編號與評語”
隨著徐閣老的發話。李春芳的手下禮部侍郎王道趕緊搶上前來,抱起試卷袋逐一發放。
古代科舉可不流行打分,都是看評語,一般誰的評語越好,時候挑選時更容易被選中。而且評語還不固定。如果是單獨的閱卷還好,自己可以通過固定的幾個評語區分優劣,但現在是這麼多卷王擠一起。如果自己評語太呆板就顯不出水平。但如果不一樣,如何體現差異,不影響最後的統計評比卻是個問題。
這哪裡是在看考生,分明是在看著一大幫評閱人啊。
雖然一個個心懷鬱悶,但還是認真看下去了。
幸好,成化開始,限製了八股字數,否則一個時辰根本看不完。
“大家覺得如何”徐階一邊讓李春芳去收集大家的評語,一邊詢問。
“李大人,你是禮部尚書,你先說說吧”根本沒給李春芳休息的時間,當場就問了。
“首先,成化年後,科舉隻限製了八股的格式與字數,卻並沒有寫是否可以在八股之外增減內容。其次,這些學子,特彆是那個徐有麟的卷子,附錄內容確實精彩詳實,好多年沒見多如此言之有物的內容了。最後,即使不考慮附錄的內容,但憑八股,這些學子的內容也不遜色的”
李春芳之前是從不表露態度的,隻是這次杭州那邊跟泰州學派實為互為犄角。自己雖然不是泰州學派的人物,但終究是泰州學派的老友了,這個時候,又不是違規乾啥,實話實說,還是勉強可行的。
對於科舉考試的缺陷,李春芳自己考過科舉又長期擔任禮部尚書一職,自然也是門清。隻是以前確實沒想到好的辦法罷了。
新的附錄,在結構上繼承了八股文的風格,不過更多采用總分總的思路,但在邏輯論證上更加嚴謹。
看著平日裡的小透明,開場就表明了態度,徐階倒是有些意外。
這種事情,要是清流來做該多好,可惜了。於是乎抬眼看了看自己學生張居正。
張居正倒是心領神會,因為如果要看附錄定成績,那麼杭州鄉試基本就是高翰文學生的一言堂了。而且這會形成範例,後續其他學子還如何與羅學學生競爭。
想象,科學考四書,考上來的卻全是羅學學子,大家名為儒生,實為羅生,口中仁義,心中利益,這一幕要是出現該多滑稽。
“我看不行,科舉首重公平,如此閱卷,明顯是獎勵不守規矩,獎勵不公平”張居正倒也義正詞嚴的批駁。
這時,工部尚書嚴世蕃原本是不太像摻和這件事的,因為高翰文整的那套跟嚴黨差距太大了,眼看著就不像嚴黨人。但情感是一回事,麵子是一回事。好歹在外麵,自己也是高翰文的恩師,這事如果張居正低調說一下,自己也就捏著鼻子認了,反正吃虧的不是自己。
但既然清流要起高調門,那為了維護嚴黨整體的聲勢,嚴世蕃也隻能用更高的調門回應。
“公平?為國掄才,能者上,庸者下,才是最大的公平。你們這般四處指指點點,於事毫無益處。這幾十份卷子,憑良心講,就算不看附錄,是不是還是那幾個學生更好。你們自稱清流,但凡跟清字沾邊就不能否認”嚴世蕃火氣上來,一方麵確實也是個火爆脾氣,另一方麵,今天跟陳洪有勾兌對韃靼方略,今天是皇帝有求於自己,何況還沒有嚴嵩在現場壓製,難得猖狂起來。
“好,大家再剔除附錄部分看一下,寫上評語如何?”張居正就等嚴世蕃這麼自信的一句話,趕緊借坡下驢,調轉槍口。
這句話,把坐在中間的高拱噎得不輕。沒想到自己還沒來得及開口,風向怎麼完全變了。
就連徐階也投來完全陌生的眼神,好在張居正不為所動。
隻是在對麵正要蓄勢待發第二彈口水攻擊的嚴世蕃,完全被晾在原地。
怎麼回事,張居正怎麼能順著自己的話說,什麼時候知道跟自己打配合了?
頗有這個世界太瘋狂,耗子給貓當伴娘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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