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從回頭看向了身後的主人。
身後一名衣著華貴的老者身體前傾,借著燈籠的光看向宋遊,說道:
“是位道觀先生?”
“在下是一名遊方道人,遊曆至此。”
“真道士還是假道士?”
“有度牒為證。”
“可否一觀?”
“自然可以。”
宋遊便拿出了度牒,遞給他們。
老者對著燈籠,仔細看了又看,這才信了幾分,卻還是猶疑著:
“你們去哪?”
“去禾州。”宋遊有禮的答道,“本想去懷長縣,奈何路上耽擱了,沒有趕到。”
說完宋遊便看向老者。
老者也上下打量著他們。
“不知是否方便……”
“先生今夜宿於何處呢?”
“若能在村中借宿,自是最好了,若是不能,便隨便找處地方,也能將就一夜。”
“不再走了?”
“天色已暗,懷長還遠,不再走了。”
“府上正在待客……”
老者目光閃爍,不知計較著什麼,隨即才說道:“罷了,來者是客,相遇也是有緣,便請進吧,把馬拴在門口即可。”
這名老者和身後幾人原本應當是出來迎客的,此刻見來的人不是客人,但也把宋遊一行人迎了進去。
“多謝老丈。”
“洪二,將客人帶到後邊院子去,去廚房端幾盤好菜給客人墊墊肚子。”
“知道了。”
“不必麻煩,我等換些便於攜帶的吃食、裝兩壺水就可以了。”宋遊說道。
“不缺這點吃的,既然已經走到這裡來了,老朽隻當與先生結個善緣。”老者也說道。
“那便多謝老丈。”
“幾位請跟我來。”
名叫洪二的仆從走到了前頭。
“多謝。”
宋遊便跟著他過去了。
舒一凡帶上了自己的劍,回頭看了一眼自己和先生的馬,藝高人膽大,他也沒什麼好擔憂的,邁步便跟了上去。
“哎喲……”
仆從這才看見舒一凡帶著的劍。
“足下莫怕,這位是在下的好友,隻是行走天下,多有歹人,這才帶了把兵刃防身。”
“請請請……”
這戶人家果真挺大,院子一重套著一重,互相之間還都是通的。仆從領著他們到了後邊一間院子,沒有讓他們進屋,但也沒有怠慢他們,很快便去端了一張桌子兩張板凳過來,見宋遊帶著一隻三花貓,驚訝了下,又連忙叮囑他把貓兒管好,在他再三保證下,這才去端了油燈和酒菜來。
燈光暗淡昏黃,照不完院子,但也照出桌上的幾道菜。
都是辦席才用的好菜,溫嘟嘟的。
“請用。”
“多謝。”
“小人便先去忙。”
“不敢打擾。”
仆從便又提著燈籠離去了。
“先生……”
“儘管吃。”
宋遊從褡褳中取了三花娘娘的禦用小碗來,兩人一貓便開吃了。
自打離開長京以來,一行人隻進過一次城,就進那一次,也隻在城中吃了一碗帽兒頭,買了些肉,此外多是在野外吃乾糧或自己煮些東西,今日這幾道菜也是尋常人家難以吃到的好菜,算是上路以後吃過最好的一頓飯了。
一時間吃得也挺過癮。
吃著吃著,主人家還來了一次。
這次不是那名老者,而是另一個中年人,但也頗為講究,端了些饅頭和當地的油炸肉來,小心的瞄著他們:“不知兩位吃得可好?”
“吃得很好,多謝款待。”
“這些是給兩位帶上的,等下若要裝水,儘管叫仆人即可。”中年人客氣說道,“本來來者是客,先生又是得道高人,本該留先生住宿,奈何今夜家中不太方便,便隻好請二位吃完便繼續上路,實在對不住。”
“足下哪裡的話?”
宋遊立馬放下了筷子,抬頭與他對視,邊看邊說:“本來我等隻想討點水喝,買點吃食,足下卻用這般好酒好菜來招待,已是感激不儘。足下若再說對不住這樣的話,便是折煞我等了。”
“先生講究。”中年人頓了下,“對了,先生若不嫌棄,我們丁家倒在村西邊還有幾間屋子。已沒人住了,也沒有床鋪,但也能遮風擋雨。”
“那便感激不儘。”
“吃完我讓洪二帶先生過去。”
中年人說了幾句,便又匆忙離去了。
宋遊差不多也明白了過來。
這個村子和這戶人家都並沒有辦喜事的跡象。這都天黑了,沒有敲鑼打鼓,也沒有大宴賓客,但他們又準備了辦席的菜,又在迎客,方才驚鴻一瞥也瞥見了堂屋有裝扮的跡象,又確實在辦喜事。
那便隻有一個可能——
冥婚。
冥婚自古有之,曾因空費人力物力而被官府禁止過,不過多數朝代都不禁止。
大晏也不禁止,反倒十分盛行,主要原因是人們信奉風水、鬼魂等玄學。通常富貴人家的未婚子女夭折,便會舉行冥婚。
一般是找來同樣剛死不久的適齡異性,算算八字,便舉辦婚禮,再合葬一起。
按大晏習俗,冥婚不在黃昏辦,而在午夜辦,也不會大宴賓客,而隻會請少數親近之人,見證婚禮,然後吃一頓飯,也就各自散去。
不過宋遊這還是第一次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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