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我知道,”釺子摸著自己的脖頸,咬牙道:“我們在那兒有耳目。”
瑞奇繼續問道:“你們聽說什麼了?”
“不久前,終結之塔在一個夜晚裡遭到了突襲。”
釺子謹慎地環視著周圍的雇傭兵們,觀察著他們的表情。
“對手來曆不明,實力強大,數量眾多,防線和警戒被層層突破,入侵者們直到攻進傳承之屋,”釺子用一種講故事般的的口吻道:“才被堪堪擊退。”
“據我們的人說,入侵途中還出現了某些‘超自然’的,不同尋常的力量。”
泰爾斯眉心一跳。
等等。
不久前。
終結之塔。
遭到了突襲……
超自然的……
星辰王子眨了眨眼,驚悚地回憶起很久以前的一堂“課”。
那個時候,那個即將遠行的家夥對他所說的就是……
不會吧?
是我想的那樣麼?
“這是終結之塔史上少有的惡**件,哪怕灰劍衛在內部嚴格保密,他們也很難全部遮掩住——八大流派無一不是傷亡慘重,連兩百年前星辰的‘紅王’大軍壓境,圍攻鋒刃穀都沒那麼誇張。”
釺子冷笑著看向數十位雇傭兵們:“是你們乾的,對麼,至少你們參與其中?你們跟血瓶幫有合作,他們有不少從西荒吸收的異能戰士……”
周圍的雇傭兵們一陣騷動。
血瓶幫。
泰爾斯在心中暗自捂頭,感覺自己的猜測距離真相越來越近。
克雷搖搖頭:“與你無關。”
“你們之後逃進了荒漠,退回了刃牙營地,藏身在鮮血鳴笛裡——我們在荒漠裡的一個探子認出了你們。”
釺子繼續道:
“但刃牙營地要出兵荒漠,下發了封鎖令後,明明沒有生意了,你們的雇傭兵團卻沒有四散,而是繼續從各地募集人手,所以我想:無論你們在終結之塔遇到了什麼,你們還不打算就此放棄。”
“因此我才派人給你們留言:今夜來訪。”
蒙麵男人不屑地嗤了一聲。
瑞奇和克雷則沒有作聲。
“聽著,我不在乎你們跟終結塔的恩怨,反正你們雙方來來去去也鬥了一百多年了,”釺子見狀,轉著眼珠繼續道:“我也不在乎你們是為了什麼才突襲那裡:想要出口氣,搞政變,還是想要挖寶藏……”
和終結之塔,來來去去鬥了一百多年……
泰爾斯心中一動。
“但我知道,你們現在不好過:能讓大名鼎鼎,在兩大強國之間據險而守、屹立不倒的終結塔受損到那種地步,入侵者的代價一定更為沉重。”
釺子眼睛一亮,舉著手,語氣節奏高昂,仿佛忘了剛剛的尷尬和屈辱:“現在,無論你們要做什麼,都肯定緊缺人手——尤其是,你們還想在星辰王國的刃牙營地裡,打破凶名赫赫的白骨之牢,史無前例地劫獄……”
什麼?
泰爾斯一時沒反應過來。
但其他人不一樣。
這一刻,無論瑞奇還是克雷抑或蒙麵人,都倏然抬起頭來!
他們死死瞪著眼前的釺子。
仿佛不敢相信。
雇傭兵們也紛紛騷動起來,微微嘩然。
“搞什麼?”
難以置信的快繩悄聲對泰爾斯道:“這些人他們要……要打劫白骨之牢,那個鬼地方?腦子有問題吧!”
場中,釺子兀自繼續開口:“這不會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然而下一刻,熟悉的劍光閃爍而來!
克雷的長劍又一次逼住釺子的咽喉。
“誰告訴你的!”北地的中年劍手冷冷喝問道。
“該死的蟑螂。”這是蒙麵的男人。
瑞奇皺著眉頭:“你是怎麼知道的?”
再一次陷入厄運的釺子急急喘息著,但這一次,他卻不卑不亢地反駁著。
“前幾天,你們刻意把一些人送進白骨之牢,作為到時候的內應,”釺子冷哼道:“今晚,你們又定在這裡集合,還早早趕走、綁架了夥計們,包括這個酒館老板……”
“這不是明擺著的事情嗎!”
砰!
另一方,沉默了許久的坦帕目瞪口呆,一巴掌拍上桌麵。
“操!”
“這就是你們綁架我的原因?”
酒館老板壓抑著怒火,驚疑不定:“你們早就知道‘我家’是為白骨之牢提供補給的地方……”
“你們是想等到破曉,然後利用我們運輸補給的車隊……”
雇傭兵桑尼狠狠抽擊他的後腦勺,把坦帕的話壓在嘴裡:
“閉嘴。”
為什麼?
泰爾斯心中無比疑惑:他們為什麼要劫獄?
要劫什麼?
最重要的是,如果這群身份神秘的雇傭兵真的要這麼做。
那會怎麼處理坦帕和他們兩個?
混亂的場麵一度持續了好幾秒鐘,才在瑞奇再度高舉的手臂下安靜了下來。
“是我們小看你了,釺子,”瑞奇若有所思,雙目有神:
“能成為騰的臂膀和副手,你確實有兩下子。”
在他的示意下,克雷把長劍收回。
騰。
又一次聽見這個名字的釺子,難以察覺地抽了抽眉心。
“看,我說得沒錯吧,”釺子呼出一口氣,小心觀察著瑞奇的反應:“你們的計劃太倉促,人手也捉襟見肘……但是,如果我們能幫你呢?”
瑞奇沒有說話。
雇傭兵們也沒有。
“我知道你為什麼特彆選擇了這個時刻,而不是其他時機,尊敬的克拉蘇。”
釺子緩步向前,他的臉色回複了初來時的自信與淡定:
“現在,星塵衛隊、頭骨衛隊、鴉哨輕騎、黑獅步兵團,包括少數有關係的職業雇傭軍——這些營地裡最精銳、最快速、最忠誠的軍隊全部因為某個原因,跟隨著威廉姆斯頂在荒漠的最前線,一時半會兒無法回援。”
“而留下來的,要麼是次一等的駐守兵,缺乏坐騎的輕步兵,要麼是西荒各地參差不齊的臨時征召兵,乃至不怎麼上戰場的輔兵和役夫——男爵不在,沒有足夠分量的長官壓製,分屬於王室和地方貴族的他們矛盾重重,衝突不斷,看似兵力比平時多,實則管理混亂,指揮無序,調度低效。”
“這對你們劫獄而言,簡直是難得的機會,相比起麵對傳說之翼那嚴整的軍容,還有比這更好的時候嗎?”
釺子環顧一圈,向著周圍的雇傭兵們揮了揮手,渾然不顧他們的不悅眼神。
“所以你們才能如此輕易地湊了這麼多人,拿下這個酒館——我聽本地的人說了,換了平時,威廉姆斯早就把任何一群無故聚集的可疑戰士們,統統丟進牢裡扒光,不每人賠上二十個金幣根本出不來。”
釺子眉飛色舞的講解告一段落,他自信地回過頭來,望著沉吟的瑞奇。
“趁亂劫獄,你們想得沒錯,”釺子舉起一根手指:
“但還是太難了。”
“對你們而言,不到一百人,哪怕你們都是打老了仗的職業傭兵,哪怕隻是麵對這些老弱病殘,也不是易事——一旦有失,傷亡在所難免,安全難以保障,我真不願你們再經曆一次終結塔的慘烈突襲。”
話到此處,雇傭兵們的神色紛紛動搖起來。
下一秒,釺子話鋒一轉,眼裡出現了蠱惑的色彩:
“可有我們在,就不一樣了。”
瑞奇依舊兀自沉吟,克雷則冷冷地看著他,默不作聲,蒙麵男人更為誇張,他盯著釺子的目光從來沒有過憎恨和厭惡以外的情緒。
“你了解我們的能耐……”
釺子竭力讓自己的話聽上去更為誘人:“有我們在,你們不需要這個蹩腳的計劃,更不需要這個嘴碎的老板。”
坦帕惡狠狠地盯著他。
釺子雙目發亮:“我們可以為您提供最準確的情報和消息,爭取到最好的動手條件和時機,甚至為你們短時間內調離乃至癱瘓白骨之牢的守備,以至於配備安全逃脫的手段,你們不需要膽戰心驚地假扮成運輸隊,混進目的地,或是拔劍強突,代價慘重地攻破那些該死的牢門。”
他輕輕握拳:
“你們會更快,更好,更容易地,得到你們想要的東西——無論那是什麼。”
釺子的話語微微一頓,似乎要觀察一下眾人的反應。
“尊敬的克拉蘇,還有各位強大的戰士們。”
釺子重新開口。
“你們的劍鋒,是此時此刻,我們在儘是陌生與敵意的土地上所能找到的最大憑依,”他在這一刻無比卑微,合攏雙手,表情恭敬順服:“而我們,則是你們在滿布軍隊強敵的地方,能找到的最佳耳目與幫助。”
釺子仔細地看著每一雙越過他視線的眼睛:
“可我們無論哪一方,在這裡都是孤立無援的——你們是飽受排擠的雇傭兵團,我們是人人喊打的通緝罪犯,誰都無法單獨麵對威廉姆斯,麵對刃牙營地,麵對西荒,麵對他們身後的那個龐然大物和強大後援:星辰王國。”
釺子瞪大眼睛,張開雙手:“因此我建議,讓我們精誠合作,各取所需:我們會幫助您,輕而易舉地打開白骨之牢的大門。”
“災禍之劍,與詭影之盾,還有比這更好的組合嗎?”
酒館裡徹底安靜下來,隻剩下戰士們的呼吸聲,此起彼伏,節奏不定。
釺子不動神色地觀察著其他人的表情,一雙眼珠來回轉動。
仿佛過了一年那麼久。
最終,瑞奇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詭影……”
“你們要什麼?”
此話一出,克雷和蒙麵人都猛地轉過頭,盯向瑞奇。
但瑞奇沒有理會他們。
“你們要借我們的力量,在營地裡做什麼?”
這邊,釺子露出了笑容。
他搓動著雙手,慢慢抬起頭來。
“我們有極其可靠的情報,”釺子的語氣小心謹慎,不斷觀察著眼前人臉上哪怕最細微的表情:
“一個價值連城,牽連各方的目標,在今天剛剛越過荒漠,到達刃牙營地。”
價值連城的……目標?
什麼?
這一刻,瑪麗娜隻要低頭就能注意到:坐在她麵前的紅發青年和黑發少年,身軀齊齊僵硬起來。
“那就是我們的任務。”
瑞奇眯起眼睛。
“目標可能隨時得到超乎想象的援護——成批成堆的軍隊與數之不儘的高手,連綿不斷的後援與嚴密周到的看守,那可遠不是偷偷摸摸或悶頭強攻就能解決的。”
釺子砸了砸嘴,冷笑著點點頭。
在前後無數雇傭兵的監視下,泰爾斯和快繩一動不動地坐著,眼神凝滯。
在少年的地獄感官裡,坦帕不忿的呼吸起起伏伏,瑪麗娜的冷哼曆曆在耳,雇傭兵們的竊竊私語連綿不絕。
還有他和快繩兩人的心跳。
唯有越來越快。
越來越重。
“而我們,尊敬的克拉蘇,還有諸位。”
隻見釺子壓低頭顱,好像在寶貝什麼秘密似的:
“我們要做的就是齊心協力,一舉拿下營地裡這個不易對付,卻回報豐厚的目標……”
泰爾斯和快繩把目光雙雙按死在釺子身上。
帶著忐忑而驚恐,又不敢表露半分的糟糕心情。
在不少人疑惑而猶豫的目光下,釺子仿佛一個在最後時刻揭開謎底的出題人,帶著滿滿的惡意笑容,輕聲道:“星辰王國的第二王子,至高國王的唯一繼承人。”
“泰爾斯……”
“璨星。”
那一秒,星辰王子的表情僵住了。
連同他的呼吸,一起停滯在這一刻。
他的身邊,快繩則露出欣慰的笑容,如釋重負地……
鬆了一口氣。
斷章失敗,悲痛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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