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黎透露的秘辛,泰爾斯度過了最初的訝異,冷靜下來。
“照你這麼說,今日之禍非但不能怨你們,”王子語氣懷疑,“還得怪璨星王室沒看管好那枚源血,才讓洛桑二世變成血族,遺禍無窮?”
“在下絕無此意,”黎恭謹回話,審視的目光卻須臾不離泰爾斯,“但有這條線索在,殿下想必比我們更接近那殺手背後的真相。”
泰爾斯皺起眉頭。
真是狡猾。
這個老家夥把謎團連同解謎的線頭一同丟回給我,還明裡暗裡撇清了科裡昂的責任。
但這招確實奏效,泰爾斯忍不住疑惑:
洛桑二世,這個殺人不眨眼的殺手多年之後重返星辰王國,絕不僅僅為了一報血瓶幫舊怨。
他是如何拿到本該屬於米迪爾王儲的源血的?
他跟璨星王室究竟有什麼關係?
就在此時,黎突然轉過頭,很是自然地看向塔下:
“霍利爾家的後輩,跟對方交上手了。”
泰爾斯深吸一口氣,把更多的疑惑清除出腦海,強迫自己回到當下。
“謝天謝地,”他舉起望遠鏡,好不容易找到目標,“他們好歹在房頂上開打,至少能讓我看見。”
雖然以揚尼克和洛桑二世交手的速率節奏,除了模湖的人影閃動,泰爾斯什麼也看不清。
“然而殿下理當小心。”
“因為揚尼克可能不是他的對手?”
黎搖了搖頭。
“據我們所知,這位揚尼克·霍利爾年紀輕輕就執家族牛耳,專擅挑撥弄權、乘間投隙,深受‘鬼娘’的信任。”
至於“鬼娘”維桑麗雅·霍利爾本人,那是“不屈之夜”的舊人,也是反出夜之國的叛逆之首,更是連夜翼陛下都要警惕忌憚又愛恨交加的棘手人物。
黎如此想道,話語不停:
“在您看來,長居盛宴領的霍利爾家族,為何會選在此時造訪翡翠城?”
泰爾斯心思一動。
為了翡翠慶典?
為了看看王子?
為了給醜臉婆送信?
泰爾斯想起他在爭鋒宴會上與揚尼克的相遇。
“為了‘平衡’。”他澹澹道。
黎輕輕頷首:
“既為平衡,那他真會如您所願,儘心竭力麼?”
泰爾斯皺起眉頭。
當然,你曉得的。
王子心底裡的一個聲音告訴他:
其實揚尼克早就知道真相。
這位風度翩翩的血族早早看出了翡翠城水麵下的汙穢,猜出了有位同族在城內暗中獵食,所以在爭鋒宴上,他才會留下那句意味深長的話:
……翡翠城此刻暗流湧動,有不少臟東西都在這兒。】
但是他,煥新庭的代主人,霍利爾家的年輕血族無動於衷,甚至樂見其成。
他坐等翡翠城的統治者——無論是泰爾斯還是詹恩——為之所苦,焦頭爛額的這一天到來。
以換取更大的回報。
問題是,泰爾斯……
他心底裡的聲音幽幽道:
你要如何利用這一點?
————
叮!
金屬交擊,屋頂上的兩人兩劍來回輪轉,攻防之快肉眼難辨,隻餘模湖不清的幻影。
“你不覺得奇怪嗎,孩子?你一直不接受血族的身份,不肯加入他們,為之所用……”
但激鬥之中,揚尼克的嗓音始終溫和平靜:
“那為什麼科裡昂家還留著你,不乾脆宰了你——”
一記精妙的劍招在眼花繚亂中突兀而起,立時打斷揚尼克!
措手不及的血族議員悶哼一聲,旋即身形疾退,在另一處房頂上現身落腳。
“他們試過了。”
洛桑二世抬起頭來,麵色白如死屍,毫無生氣:
“他們做不到。”
言罷,他亮出破損嚴重的長劍:
劍鋒沾滿黑血,滴滴滑落。
揚尼克緊皺眉頭,他稍稍鬆開捂緊腹部的左手:傷口受創極深,正源源不斷地湧出黑血。
該死,他究竟是怎麼刺出這一劍的?
如果自己還是個普通人類……
但見到這一幕的洛桑二世卻輕輕蹙眉:
偏了。
那一劍,本該直奔心臟。
“做不到?哦,曾經萬夫莫敵的菲利普親王也是這麼想的,”揚尼克很快抬起頭來,重新換上外交官與議員的標準笑容,“直到他被藍利·科裡昂掀翻了王座,變成曆史書上的陳舊故事。”
洛桑二世沒有回答,或者說,他以行動作出了回答:
殺手向前一躍,劍光再起!
他就不能再等等?
揚尼克腹誹不已,等不及創口恢複的他被迫再度應戰:
如今這世道是怎麼了?高手過招,難道不該相互尊重,起碼讓對手把話說完?
鐺!
劍光縱橫,洛桑二世毫不停頓地突進追擊,揚尼克則毫不猶豫地退防閃避。
血族殺手的身法移動稍遜於揚尼克,但勝在劍術卓絕,每一擊都落在對手不得不防的關鍵節點,不過幾個回合,揚尼克便再度中劍,急退到十米開外!
這一次,揚尼克就沒有這麼好的姿態了,他在身形搖晃間單膝跪地:
一道皮開肉綻的可怕創口從右肩斜拉而下,甚至劈開了鎖骨。
差一點。
洛桑二世抖了抖劍上的黑血,不甚滿意:
還差一點,就能梟首。
“就像這樣,”殺手輕聲道,“他們忌憚我。”
夜之國的肮臟種們——尤其是活過了千百年的老家夥們——自私、貪婪又怕死,他們忌憚他的劍術,忌憚他的異能,忌憚他的決心,更忌憚他數十年間積攢的無數殺人經驗那些老家夥們殺過幾個人?殺的什麼人?晚上走夜路回家的農民?關在小黑屋裡瑟瑟發抖的血食?對他們又敬又愛又怕的人類血仆?。
總之,他們不願為了殺他而付出高昂的代價。
“忌憚你?”
揚尼克聞言不由失笑,他此刻正竭力修複肩頸的重創,說話有些艱難:
“可憐的孩子,你被,你被騙了……”
洛桑二世抬起眼神,毫不拖遝地邁步上前。
而你要被殺了。
裝模作樣的肮臟種。
“你也許不了解科裡昂,”揚尼克麵露痛苦之色,“但我可以告訴你,這不是忌憚,而是權術:科裡昂家演了一場戲,讓你以為他們忌憚你。”
欺騙?
權術?
有趣。
洛桑二世心中不屑。
如果那是演戲,那他們付出的代價也太大了。
那一夜裡,為了處決他,夜之國的肮臟種們前赴後繼,卻隻是一個接一個上趕著給他添油送菜,直到激發他體內不可控的凶性和異能。
科裡昂家進退失據,夜之國下七支裡的其他家族則傷亡慘……
洛桑二世正要舉劍,卻突然頓住了。
其他。
其他家族。
他再次直視揚尼克。
前赴後繼。
一個接一個。
夜之國裡,除了科裡昂之外的……
其他家族?
洛桑二世不知不覺握緊劍柄。
“你知道什麼?”他輕聲問道。
揚尼克慘笑一聲。
“一個可怕的朋友,或者說對手告訴我的,而她很不巧,跟科裡昂家族血脈相連。”
洛桑二世皺起眉頭。
“是的,科裡昂騙了你,因為他們想更好地利用你。”
揚尼克顫抖著站起身來,腹部的傷已然修複,但肩上的重創還在恢複,以肉眼可見的幅度收著口子。
“因為如果你覺得他們‘不忌憚’你,那你就會提起警戒,跟他們硬扛到底,拒不妥協,遑論合作。”
揚尼克冷笑連連。
“唯有讓你覺得他們‘忌憚’你,那他們才能——至少在你眼中——順理成章地被迫放了你,留著你,不得不讓你‘自由行動’。”
洛桑二世沒有說話,他隻是死死盯著對方的傷口。
“至於為什麼……”
揚尼克輕嗤一聲:“一枚活棋,永遠比死棋有用。”
棋子。
洛桑二世劍鋒微顫。
隻見揚尼克伸手向他示意:
“瞧瞧現在,你難道不是在心甘情願、毫無怨言地為人驅馳了嗎?甚至還天真地以為這都是出於自己的意願,以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自己,都是出於自由意誌,都是你在自由行動?”
血族議員哈哈一笑:
“如此一來,作為棋子的你不就更加鮮活,更有動力,乾起活兒來更全力以赴了?”
說到這裡,揚尼克想起了什麼,不由看向四周:
“就像我們腳下的這片土地,由賢君創造的國是會議,讓每一個能列席旁聽的人,上自王侯將相,下至販夫走卒,都以為自己擁有影響國政的力量,擁有令統治者忌憚的資本,擁有為自己說話的權利,擁有自由行動的資格。”
他感慨道:
“所以,他們便疏於懷疑,遺忘仇恨,更遑論反抗。”
安心接受巍巍王國賜予他們的座位,就像生來就該如此。
洛桑二世低下了頭。
“那問題就來了,你事到如今也站上了這場權力鬥爭最要害的節點,一舉一動呼風喚雨,”揚尼克活動了一下肩膀,他的創口終於痊愈,“你該作何反應呢?”
他開顏一笑:
“自以為自由的棋子?”
回應他的,是洛桑二世愈發冰冷的劍光。
————
廢棄的哨塔上,泰爾斯沉默良久,終於放下望遠鏡。
“做個交易吧。”
黎·科裡昂眼皮一動:
“殿下?”
“不管揚尼克還是其他人想要從中作梗,黎伯爵,你都給我把洛桑二世帶來,要能喘氣,能審問的。”
泰爾斯轉過身來:
“這樣,你們多年來包庇流亡政要,包括偷渡血族殺手,禍害翡翠城,顛覆王國公爵的這筆爛賬,就一筆勾銷。”
黎聞言皺起眉頭。
“我感念殿下的寬容,但此人身懷菲利普親王的源血,其異能詭異可怕,恐怕我們無能為力——”
“如果一滴血就如此可怕,”泰爾斯不客氣地打斷他,“那菲利普親王現在何處?怎麼還沒統治世界?”
興許是這問題太敏感,血族伯爵閉上嘴巴,沒有回應。
泰爾斯盯著他好幾秒,這才扭頭一笑。
“你知道麼,當血之災禍在龍霄城鬨得天崩地裂時,始作俑者也跟我說:災禍過於可怕,他們縱然想要阻止,也無能為力。”
聽見幾個堪稱秘辛的關鍵詞,黎目光一動。
泰爾斯回過頭去,看向遠方燈火通明的空明宮。
“但我後來也會懷疑:作為策劃陰謀、引來災禍的人,他們也許不是無能為力。”
他幽幽道:
“隻是不願出力。”
泰爾斯重新轉向對方,目光如劍:
“你說呢,黎伯爵?”
黎沉默了很久,這才退後一步,恭謹行禮,言辭間卻是寸步不讓:
“殿下須知,來此之前科特琳娜陛下三令五申,要我們在貴國循規蹈矩,切勿節外生枝。”
泰爾斯歎出一口氣。
“但科特琳娜也說了,你該有隨機應變之能。”
黎非但不接他的話,反倒轉了個話題。
“這個殺手,乃是費德裡科少爺與堂兄博弈的棋子,”黎看向塔下,麵無表情,“殿下既對其下手,是否意味著您已在他們中站好了隊,也為翡翠城的命運,做出了決斷?”
站隊?
無論我站哪一隊,都很麻煩啊。
泰爾斯想起詹恩和費德裡科,頭疼的同時不斷思索:對方在意的是什麼。
“如果你顧慮的是向詹恩複仇,又或者擔心鳶尾花的報複,那我可以保——”
“我並不擔心凱文迪爾,”黎沒讓他說完話,“曆史上,血獠牙曾先後與空明宮的三任主人結仇生恨,但再大的仇怨,等他們陽壽一儘便也雲散煙消,待利益所致,又和好如初。”
“那為什——”
黎目光一動:
“我擔心的,反而是殿下:您在作此決斷之前,是否曾向複興宮溝通請示?”
泰爾斯微微蹙眉。
他想起凱瑟爾王的來信:
你看著辦。】
可是……
泰爾斯麵不改色,卻言不由衷:
“那是自然——陛下已令我全權處置此間事務。”
“既是如此,殿下您便不該額外要我們出手相助,”夜之國的輔政官態度澹然,卻話中有話,“因為我們與王國秘科,或者說,與複興宮的合作已經結清。而您用來要挾我,以‘一筆勾銷’的那筆爛賬,本不該算在我們頭上。”
泰爾斯皺起眉頭。
“您先前說,麵對災禍作亂,始作俑者興許不是無能為力,而是不願出力,”黎幽幽道,“也許,因為真正‘過於可怕’的,另有其人?”
泰爾斯沉默了。
“離開翡翠城後,我便要動身北上,作為國使覲見凱瑟爾陛下,遞交國書,”黎看了他一眼,行了一禮,“您又何必再強人所難。”
泰爾斯看著對方,默默沉思。
黎轉過身去。
“科特琳娜回國之後,失去兩大臂助,日子並不好過,對吧?”
泰爾斯突然開口:
“否則也不會這麼火急火燎地要見到一個‘來往友睦,彼此互信’的翡翠城。”
黎沒有回應。
泰爾斯深吸一口氣,考慮清楚的他語氣堅定:
“但有時候,正因我們不願勉為其難,其人才會如斯可怕。”
黎目光一動:
“您的意思是?”
泰爾斯吐出一口氣,毅然道:
“事實上,我現在所做的一切,可能都與複興宮的意願相差甚遠,所以,讓我們重新做個交易吧。”
黎眯起眼睛。
隻見泰爾斯向前一步:
“科特琳娜說,她雖行於黑夜,可是睜眼相望滿目星光,映照前路如白晝,是麼?”
黎勾起了嘴角。
泰爾斯幽幽望向塔下:
“告訴她,我明白了。”
“明白什麼?”
泰爾斯麵無表情地看著新郊區的夜景。
“我立足大地,抬頭就是星辰。”
他望向夜空中的璀璨銀河,輕聲開口:
“隻待日落入夜,探手摘星。”
————
唰!
劍刃一閃,揚尼克從屋頂翻落地麵,連退三步才堪堪站穩,身上鮮血淋漓,狼狽不堪。
不妙。
這不聽人勸的家夥,當真是單人隻劍,不靠身軀強悍,隻靠著無雙劍術,就牢牢壓製血族的速度與敏捷,靈巧和力量。
曆史上能做到這一點的,無不是赫赫有名的極境高手。
例如大名鼎鼎的狼敵凱拉,麵對他看似平庸的刀鋒,就連以身法奇詭怪異著稱,曾與夜翼君王周旋相抗的“懺悔者”帕瑞來·雷哈特也討不到好處。
另一邊,洛桑二世輕巧落地。
“你劍術不錯,吸血鬼。”他緩緩道。
有幾招還藏著高深武學的影子。
不像其他隻會借著吸血鬼的體質優勢,橫衝直撞的肮臟種——比如卡斯提根氏族和洛裡羅亞氏族的禽獸。
下一秒,洛桑二世身形暴起,疾速欺近!
還在恢複傷口的揚尼克不得不再度舉劍,倉促應戰。
鐺!
兩把劍抵在一處。
洛桑二世卡在最容易發力的身位上,冷冷搖頭:
“但終究差一點。”
就是這平平無奇的一點,在高手之間分開不可逾越的天塹。
在揚尼克難以置信的目光下,對手的劍刃蹊蹺一轉,在自己將要反擊的一刹,直直沒入他的胸膛。
洛桑二世毫不猶豫地送出劍刃,讓它刺得更深,直到刺穿對方的心臟。
就是這一點,將決定最終的生死——咦?
洛桑二世手上一顫,立時感覺到不對!
這不是刺穿心臟的手感和方向!
嗤!
在揚尼克痛苦到極致的悶哼中,他用窄劍竭力格開洛桑二世的劍,劍刃稍稍偏出,摩擦著他的肋骨刺入上腹。
洛桑二世童孔一縮。
對血族而言,這算得重創,卻沒能致命。
下一秒,揚尼克目光發狠,他嘶吼著抬頭,右手窄劍反擊,左手化出利爪。
要糟。
洛桑二世反應極快,立刻抽劍回防!
唰!
在快到模湖的幻影裡,兩人身形一觸即分!
當啷。
兩把武器雙雙落地。
嗤。
大量的黑血飆射而出,漫天潑灑。
揚尼克倒退好幾步,顫抖著單膝跪地,胸腹間的傷口黑血激湧,在身下彙成溪流。
洛桑二世則虛弱地靠上牆壁:他的胸膛被狠毒凶猛的利爪掀開了皮肉,挖走了大片血肉,依稀可見森白肋骨,觸目驚心。
雙方齊齊重傷。
血族體質瞬間生效,兩人傷口處的血肉都抖動著伸出肉芽,竭力自愈。
但很明顯,揚尼克的回複速度極快,不多時就止住了血。
而洛桑二世則痛苦悶哼——他傷口愈合的速度變得無比緩慢,力不從心。
血。】
體內的渴望適時湧起。
鏖戰許久,他的血氣嚴重不足。
亟需補益。
血……】
但比起這個,更讓他在意的點是……
洛桑二世忍住劇痛,竭力抬頭。
“看來,你的劍術也未必如他們所說般出神入化,迷途的孩子。”揚尼克冷冷一笑,言帶戲謔。
洛桑二世難以置信。
自己占據絕對優勢的必殺一擊,卻被對方在生死一線間格開?
能以劍對劍,在那樣的劣勢下逃生反擊,拚得兩敗俱傷……
不。
除非……
他凝重地看著眼前的揚尼克。
除非對方所用的……
是更加高妙精湛的劍術。
但是……
揚尼克艱難地站了起來,掏出一個手指大的小瓶子,擰開瓶蓋,仰頭一飲而儘。
對方擰開瓶蓋的刹那,洛桑二世鼻子一動,他痛苦地咬緊牙齒。
血,血!要血!】
下一秒,揚尼克渾身一顫,胸腹間的傷口極速痊愈!
揚尼克舒服地呼出一口氣,恢複了笑容。
“這是‘學者’默席德家提煉的血之精華,高效濃縮,便於攜帶,啊,他們一族就喜歡搞發明創造,”他搖了搖手上的空瓶,又掏出另一個小瓶,笑容友善,“不來一瓶嗎?我請客,保證無毒無害。”
言罷,他果真將小瓶子向洛桑二世拋去!
血!】
殺手麵色一緊,拖著重傷的身軀避開。
啪地一聲,瓶子摔碎在地上,流出一小灘血液。
“抱歉啊,差點忘了,你未經訓練,沒法保持理智進食,”揚尼克像是才想起這一點似的,滿臉歉意,“可惜喲。”
畢竟……
一瓶很貴的啊。
揚尼克歎了口氣。
洛桑二世緊咬牙關,強迫自己不去看地上的那攤精華血。
不。
不!
很快,同是重傷,揚尼克恢複如初,而洛桑二世身上的傷口則僅僅止住了血,自愈幾近停滯。
勝負的天平瞬間改變。
“這不是你真正的實力。”
洛桑二世艱難地撕下衣物,像生前那樣,陌生又熟練地包紮傷口:
“而是你的異能。”
揚尼克蹙眉:
“為什麼這麼說?”
洛桑二世冷哼一聲,忍著劇痛開口:
“我每每占據上風,卻總劍出無功,並不是你劍術高強,而是我的劍……”
“不不不,”揚尼克打斷了他,眼神犀利,“我問的是,你為什麼認為,那些神秘莫測,機製複雜,要花費無數代價去理解去熟悉,去鍛煉去運用的異能,不能算作真正的‘實力’呢?”
洛桑二世麵色一變。
揚尼克笑了。
“換句話說,如果今夜死在我手裡,洛桑二世,那你劍術再高,真正的‘實力’再強……”
說到這裡,血族議員不再詼諧不恭,而是鄭重其事地拾起武器,麵色嚴肅:
“又有什麼意義呢?”
話音未落,揚尼克的身形瞬間消失!
洛桑二世眼皮一跳,他掙紮著撲向自己的劍!
下一秒,揚尼克閃現在洛桑二世麵前,雙劍再交。
鐺!
金屬交擊,兩人同樣一觸即分。
但這一次,揚尼克有條不紊地退後三步,姿態遊刃有餘。
洛桑二世則長劍脫手,痛哼著跪倒在地,身上多了另一道傷口。
不行。
受創過劇,身體虛弱無力,視野飄忽不穩,出劍失去準頭,步法也淩亂不堪。
血!
!血!
!】
閉嘴。
殺手跪在地上,灰暗地想:
多少優秀精妙,足以在這一刻反敗為勝的劍招,都使不出來。
果然是……大勢已去了啊。
隻是不知道……
對方到底是用什麼異能,從絕對的劣勢開始,一步步逆轉的?
“啊,都這步田地了,還能反咬我一下,”揚尼克看著自己肘部多出來的一道劃傷,不由讚歎,“當真使得一手好劍術。”
恐怕就連盛宴領上六支裡,鑽研絕世武藝的“寂衛”巴普蘭家族,也無人能在劍術一途上與他相比。
洛桑二世不屑哼聲。
“當真可惜了。”
揚尼克沒有追擊,隻是居高臨下由衷感歎:
“若你不那麼頑固,而是接受了血族的身份,善用我族的本領,習慣我族的體質,甚至成就‘真型’,再配上這手世間罕見的超絕劍術,嘖嘖嘖……”
他看向遠方,目光深遠,語含蠱惑:
“你會達到怎樣的高度呢?”
洛桑二世聞言不屑。
“廢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