紮恩帶著手下的馬穆魯克親衛,拾級登上通往亞喀巴宮殿的大理石階梯。
這座海港城市,現在到處都是撤回來的潰兵。
好在,他有先見之明,在得到戰敗消息的第一時間,就安然撤退了。
拉烏夫此戰,出動的本部軍隊,約有四千餘人,再加上封臣和盟友的軍隊,負責運送輜重的民夫,加起來這個數字接近一萬。
能夠回來的,恐怕也就十分之一。
反倒是那些來湊數的貝都因遊牧民,由於輕裝簡行,跑掉了大半。
如今的亞喀巴,幾乎家家戶戶都傳來慟哭聲。
來往的衛兵,小封建主,地方頭人,神情複雜地看著紮恩。
這一戰,反倒是原本被視作誘餌的紮恩,全身而退。
憑借他手底下這支馬穆魯克親衛,實力一下子躍升為拉烏夫手底下第一大將。
紮恩麵色沉慟地和他們問禮。
恍惚間,他竟有種回到了當初,他於阿蘭德勒城下戰敗,狼狽逃竄到達哈卜時的模樣。
隻是此刻,雙方易位。
不知為何,他的心中竟有些開心——明明拉烏夫打贏了他才有機會拿回領地,但他就是不自覺地感覺開心。
讓你們當初嘲笑我!
你拉烏夫,實力遠勝過我,跟那個洛薩打了一場仗,不照樣也是輸嗎?而且輸得更慘!
嗬。
他把隨行的衛兵留在了宮殿外,徑直走進殿內。
拉烏夫正躺在領主禦座上,衣冠不整地大口灌著發酵葡萄汁,他的眼眶中遍布血絲,也不知是喝醉了,還是受打擊太重。
“你回來了。”
拉烏夫抬起頭,眼神已不複當初的桀驁。
這場仗,他的本部精銳折損嚴重,要不是有蠍尾獅接應,就連他本人都得折在那支從背後躥出的翼騎兵手中。
這下,不僅他在西奈半島的領地注定要淪喪,他在漢誌地區的領地,也有統治不穩的可能。
這些年他的迅速擴張,可為他積累了一大堆潛在的敵人。
比如他的領地南部,哈希姆的領主——哈希姆·蘇萊曼,跟他就是死敵。
原本屬於哈希姆統治下的“延布”和“海拜爾”地區的領地,被他侵吞了不少。
如果不是蘇萊曼家族還掌握著那處聖地,有神學光環籠罩。
拉烏夫早就繼續南下,將自己的領地拓展到也門地區了。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選擇東進,去開拓內誌沙漠中的爛地。
現在,他兵力折損大半,對方肯定會伺機報複。
所以,他現在需要紮恩。
紮恩的臉上,擠出了一絲關切的表情:“兄弟,你喝太多了,你是天空中的鷹隼,火焰庇佑的雄獅,如果母親還活著,絕不會願意看到你像現在這樣頹廢下去的。”
他心中默默感慨,自己現在真是成熟了太多了。
換作曾經,他絕對不可能做到一邊心中樂不可支,一邊露出這種虛偽的關切表情。
拉烏夫長歎了一口氣,將鑲有紅寶石的金色酒杯放下:“紮恩,你說的對,我後悔當初沒聽你的。這個洛薩的確沒那麼好對付。”
“都是那個該死的米諾墨脫,我聽信了他的自吹自擂,我的蠍尾獅騎士,眼睜睜看著他被敵人割掉了頭顱,是這個自以為是的蠢貨死就死了,還搭上了我那麼多忠誠的士兵。”
拉烏夫服氣嗎?
當然是不服的。
在他看來,洛薩僅僅是運氣好,得到了女巫的投效罷了。
他的戰略,絕對是沒問題的。
紮恩沉默了下,心中鄙夷:都到這個時候,你還是不願意承認自己也是個蠢貨嗎?
臉上,神情卻越發懇切:“我的兄弟,後悔已經無濟於事,達哈卜隻是一片貧瘠之地,暫且放棄掉也沒什麼,當下,還是要守好漢誌,這裡才是我們的根基。”
拉烏夫沉思了片刻,開口道:“你說得對,紮恩,我打算將延布交給你來防守,那裡是我的領地最南部的邊境。”
紮恩的心中,生出了一絲喜色。
延布也算是片富裕領地,自己雖然隻是暫時代管那裡,但也終於能借此,繼續發展自己的勢力了。
他從艾拉港帶來的錢財,可不在少數,很容易就能再拉起一支軍隊。
心中這麼想著。
他的臉上,卻充滿驚愕:“兄弟,我一個敗軍之將,怎麼能擔當此等重任?”
拉烏夫毫不猶豫道:“紮恩,幫我守住延布,我現在誰都信不過,唯有你,你是我的同胞兄弟,血脈相連,我相信你,一定能把哈希姆的軍隊擋在那兒!”
紮恩熱淚盈眶,好一派兄弟情深的模樣:“我一定不會辜負你的信任!”
艾拉港外。
平民,正在有組織地清理屍體,死者數目太多了,不儘快清理掉,很可能會釀成一場可怕的瘟疫。
這些屍體上的財物,已經被士兵們掠去,有的交給戰利品商店變賣,更多的,則是丟進了倉庫裡。
這些破舊鎧甲,武器,頭盔,隻需稍作修補,就能重新拿出來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