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還想打趣兩句,嚇唬嚇唬他來第三次呢。見他已經開始工作,便沒了玩鬨的心思。
直接走到了博古架前,拿下了一個小圓筒。
那裡麵裝著的都是線香。
在許鑫疑惑的目光中,她說道
“檀香,醒腦的。中午正常做”
“做啥”
許鑫嘴角一陣抽搐。
看到他那倒黴德行,楊蜜翻了個白眼
“廢話,做飯你以為做啥”
“”
“中午羊肉湯手把肉,是吃咱媽擀的麵條還是我擀的”
“你擀的吧。”
“嗯。”
在緩緩擴散的檀香味道中,她就往屋外走。
不過剛到門口,又想起來了什麼,看了他那專注的模樣,直接來到了愛人身邊,拿起了他的電話。
倒不是檢查手機,而是幫著把手機的鈴聲和震動都關了。
導演看劇本,其實也是一個發散思維的過程。這種時候最好不要有任何人和事情來打擾。
她當不了導演,也不會當導演。
那活太需要腦子了。
但她卻懂怎麼做一個好妻子。
把丈夫遺漏的細節一點點的填補,做到方方麵麵俱到。
接著功成身退,走出了屋子。
留下了坐在椅子上,專注盯著劇本的許鑫自己。
我不是潘金蓮這個故事講的其實挺辛辣諷刺的。
主角李雪蓮和丈夫意外懷了二胎,李雪蓮想把孩子生下來,於是和丈夫商量著假離婚。而離婚後倆人為了掩蓋彆人耳目,還故意分居,疏有往來。
結果李雪蓮把二胎生下來找丈夫複婚的時候,忽然發現,丈夫竟然再婚了。
而她要求丈夫複婚的時候,丈夫卻翻臉不認賬,說什麼當初是你要離婚的,離婚證也在。
還說什麼“你真的是李雪蓮我看你叫潘金蓮”。
原來,在和丈夫結婚時,她已經不是處女了。
隨後,就以這個事情為引,開啟了一場跨越二十年的狀告之旅。
她告狀,告丈夫假離婚。
可問題是,當初給他倆判離婚時,也是她一口咬定夫妻“感情破裂”,屬於合法離婚
其實憑心而論,這故事挺不錯的。
劉振雲的劇本很紮實。
無論是情緒,還是場景描述或許因為太直白的原因,能讓人很直觀的感受到李雪蓮心中那口憋屈的氣。
但問題是
這故事有問題啊。
站在旁觀者的角度而言,首先,你不遵守計劃生育,動了小心思。其次,你這告狀之下,牽連的很多人也都是無辜的。比如那個審判長當初是李雪蓮自己一口一個夫妻不合,感情破裂。結果現在她說是假結婚放在李雪蓮身上,雖然已經描述出來了當時她丈夫也同意了,確實是“假離婚”。
但問題是這種情況隻有第四麵牆外的觀眾,和夫妻倆知道。
其他人不知道。
許鑫把自己帶入到了審判長王公道和老穀身上。
老穀隻是履行了自己的本職工作而已。
夫妻來離婚,先調解,勸和。結果李雪蓮自己一口一個感情不和見勸不動,那就履行義務,辦理了離婚手續。
結果過了一段時間,人家過來找,說自己有問題。當初她和丈夫是假離婚,自己的判罰失誤
這不神經病麼
這故事出問題的地方也就在這。
當然了,隨著劇本的發展,他其實也看得出來雖然不清楚裡的內容,但劇本裡,劉振雲其實是想要批判一些東西,諷刺一些不可名狀的一刀切一類的事情。
可這同樣也是許鑫最難受的地方。
這片子首先肯定不是個商業片。
這點倒是百分百肯定的。
可問題是為啥這些老前輩,把所謂的“藝術片”上麵都喜歡扣上批判的帽子
好像必須得批判點啥,這片子的藝術性上才能升華一樣。
這點在許鑫看來,完全是為賦新詞強說愁。
有點不倫不類,落了下乘。
刻意引導的味兒太重了些。
所以,這片子在他看來有些割裂。
故事性很好,可問題是這片子表麵上看上去,像是為婦女發聲,但實際上走的還是諷刺的路線。
這就很做作了。
夾帶私貨的味道太明顯。
先不提審核尺度能不能過,這劇本裡,劉振雲透露的那種“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感覺,他就不喜歡。
劇本裡,李雪蓮用強盜邏輯裹挾著所有人往前走,蠻不講理。
內核裡,劇本同樣有著很濃鬱的第五代風格,尤其是在這個審核尺度逐漸收緊的年代,還喜歡用一種官員依靠刁民來自我反思的橋段看的許鑫真叫一個蛋疼。
劇本明明不差,但這故事性
“呼”
他放下了劇本,想了想,直接來到了電腦前。
打開了ord文檔後,開始敲鍵盤
“馮導,劇本我已經看完了。說一下我自己的觀點,您參考。
首先我覺得這是個很棒的故事”
中午12點半。
準時開飯。
楊蜜嘗了一下羊肉湯的湯頭後,露出了滿意的神色。
“媽,下麵吧。我喊他去。”
她一路來到了老公的工作室裡,發現茶桌上沒人。
往電腦那屋一瞅,就見老公劈裡啪啦的正打字呢。
於是放慢了腳步走了過去。
沒吭聲,想看看他在寫啥
事不在小,以小見大。這點劉老師的立意是好的。但問題是李雪蓮這件“小事”中被賦予了一種原罪。人設有種讓觀眾無法理解的先天缺陷。
她的執拗始終展開於自我視角之中,而這種視角下的劇本節奏,顯得過於拖遝了。以及一個擁有正常三觀的人可能都無法產生共情。
雖然劇本裡,劉老師留了一個很巧妙的天平,李雪蓮作為一個法盲,她認知中,法律就是“道理”。道理不對,法律就不對。但同樣的,劇本裡也在探討“道理”與“公理”。
可同樣的他也摻雜了一些價值觀的輸出。關乎於女性尊嚴與更加感性的感情問題。
我覺得命題太多了。可以適當刪減或者做一下摘取。
要麼就以一人視角,探討法律與道理。要麼就體現女性群體的尊嚴與平等。
兩者全都糅雜在一起,會顯得並不討好既要又要的感覺太重。
寫到這,許鑫的動作一頓。
隱隱約約察覺到後麵有人,下意識的扭頭
“啊嚇死我了你乾嘛”
他捂著心口無語的說道。
楊蜜倒沒什麼反應,隻是說道
“吃飯了。”
“好。”
許鑫看了一眼屏幕後,點點頭,起身和她一起往外走。
楊蜜這才問道
“那劇本咋樣”
“太滿,糅雜了太多東西。要做刪減。並且風格有些難找。”
許鑫搖頭,給出了自己的評價。
“故事其實挺不錯的,大女主戲,你要是能演搞不好能再弄個獎回來”
“可彆。”
他話還沒說完,楊蜜頭搖的就跟撥浪鼓一樣
“你彆打我主意先不說我能不能和他們聊的來。我今年夠忙的了,而且這種劇本需要準備的時間太久,也太耗心神。我這兩年,不打算接這種費心費力的電影了。”
“”
許鑫一愣
“不接了”
“對,不接了。這兩天公司開年終總結會,我才說完。我說接下來除非是感覺特彆好的劇本,否則,方向多在商業性的劇本,或者影視劇上麵。以後最多一年一部電影一部電視劇,絕對不多搞。”
“原因呢”
在他眼裡,媳婦這會兒正處於演員最黃金的時期。
從27歲,到37歲這十年裡,是她最能打的時候。
怎麼忽然變得鹹魚起來了
“一方麵是累了,一方麵是你這段時間心神不寧的,我也不知道你要怎麼做抉擇所以乾脆以不變應萬變。你要忙起來,那我就老老實實在家相夫教子。你要是閒了你和我一起相夫教子,反正我給你托底就是了。”
“”
許鑫腳步一頓。
看著推開門往外走的妻子,他說道
“沒必要吧”
“怎麼沒必要”
楊蜜裹著厚睡衣,扭頭看了他一眼,納悶的問道
“你要忙起來,我再忙的腳打後腦勺,家怎麼辦”
說著,她指了指許鑫的身後
“尤其是連馮曉剛都開始聯係你了。我是真看不懂這圈子的變化了但不管圈子怎麼變,外麵多大風浪,咱倆這個家裡有人,那就沒問題。孩子也逐漸大啦,幼兒園、小學、初中、高中你看老王那德行,彆管有錢沒錢,家庭童年的缺失是他一輩子的遺憾,我可不想這樣。我都打算好了”
聽到這話,許鑫下意識的問道
“什麼打算”
“等暖暖和陽陽開始識字之後,就把她倆丟咱大伯那去。他天天當著學生的麵嘲笑我,說什麼他侄女腦子不聰明,如果聰明就不去混演藝圈,而是考上清華了說了我這麼多年,該付出點代價啦表哥他們學習都那麼好,過來給我兒子當個家教肯定沒問題吧要是我兒子以後上不了清華,那絕對是他們的鍋我非給楊老三腦袋打放屁了不可”
“”
許鑫嘴角一抽。
楊老三,是她三表哥。
大伯家的孩子。
許鑫挺熟的。
從小被媳婦欺負到大,到現在媳婦一瞪眼,他都打哆嗦。
可看著她那副憤憤不平的模樣,許鑫忽然又歎了口氣
“唉咱就說,以後你做啥決定之類的,能不能和我商量商量”
可誰知他這話說完,楊蜜就用一種“你都是我養大的”眼神,輕蔑的看著他
“和你商量有用啊和你商量我還不如去關二爺麵前丟個聖杯呢。遇事不決可問春風嘛”
“那要是春風不語”
楊蜜眉毛一豎
“它敢”
“”
對對對。
您老真是關二爺顯聖了。
反正我是打不過您老人家。
許鑫啞然失笑的搖了搖頭,穿著拖鞋跟著走了出去。
也罷。
吃過了飯,他完成了文檔裡,對我不是潘金蓮的看法總結。
臨末了,他還不忘補一句
“當然了,這隻是我片麵的看法。我讓人買了一本原作再看看。”
說完,他就給馮曉剛發了過去。
微信上留言
“馮導,我把看法發您郵箱了,您看一下。”
馮曉剛沒回。
而是在下午快3點的時候,回了句
“我先看下,你這速度夠快的。我才睡醒。”
隨後,3點半的時候,他又給許鑫發了一句
“我看完了,小許,裡麵一些內容我不讚同,但有幾個地方建議具備建設性。謝了。”
“沒事的,我就是說下我的看法,您彆介意就行。”
“那不能。我得謝謝你呢。等這幾天過了吧,我請你吃飯。回頭聊,我忙去了。”
“好的,您忙。”
至此,倆人的對話結束。
而旁邊把腳伸到他睡衣裡暖和的楊蜜見他放下了手機,問道
“咋說的”
許鑫把手機給她看了一眼。
“所以說,他到底啥意思”
“不知道。”
許鑫很實誠的搖搖頭
“可能隻是想拍這個類型的片子,一時間有些拿捏不準,找我參謀參謀吧”
楊蜜略微思考,忽然來了句
“你倆有做朋友的可能不”
這話倒是問住許鑫了。
想了一會兒,他撓了撓頭
“我倆其實也沒仇啊。”
拋開身份、地位、站隊甚至對對方一些行為的看法等等。
本質上講,倆人並沒有什麼仇恨。
便是如此。
不過
“應該也做不成朋友。畢竟代溝在這擺著呢。”
他總結完,楊蜜便點點頭
“懂了。狼狽為奸,互相利用的關係,對吧”
“”
許鑫嘴角一抽。
心說你小嘴兒可真是抹了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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