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落在了候車室頂上的燈光處看了看,又把剛才楊蜜走路的那段戲回放了一遍,一遍不過癮,再來一遍,然後再來。
一直回放了五六遍,他忽然拿起了對講機,阿珍來一下,劇組的副導演小珍快步走了過來。
導演把走廊裡的燈多加幾盞,都要帶燈罩那種。這調戲要重新來燈打下來的光圈要狹窄一些。
這種他指著畫麵裡楊蜜行進之間的光影,光影流轉的次數要多一些,我要一種逆流而上的感覺,你記一下,除了秘密回頭那段戲之外,這整個一段我都不要全部重拍,順著她的感覺走,呃,好的,聽到她的話。投身也好,其他人也罷,都沒有任何意外。
一方麵是習慣了一條戲,拍個三五遍到五六天的重複節奏,另一方麵確實那一把刀高於這場戲,或者說現在這布景不配襯托那一把刀,原來眼神真的能殺人啊。
眾人心頭感慨萬千,而王家衛吩咐完。接著說到,準備下一場。
說完,他又看向了神色平靜的楊蜜,冪冪還不夠,我要看到更淩厲的感覺。
楊蜜不聞不應,絕世孤例這一條係呢,說的是宮二進入候車室裡和五爺七爺這兩位聊馬三的事情該怎麼處理?這倆老人雖然乍一看是主持公道,可實際上都已經被日本人收買了。
處處都在朝息事寧人的話上講,而宮二拒絕的氣氛,此刻候車室內倆沒台詞的老人分做兩頭,這段戲裡來的人不僅僅是五爺七爺,還有其他宮寶森的拜把子兄弟,隻不過話事人是五爺和七爺而已,但因為對話關係,所以王玉和金士傑的位置都在兩側兩枚台詞。
老人中間的位置空著,那是得通二留著的。
在兩人坐好位置後,楊蜜那邊的戲也準備開始,首先拍的就是他入場的鏡頭。
在這一塊,王家衛並沒有特彆交代什麼,可在場記打板之後,按照導演的吩咐,倆龍套各自打開了半扇門。
光影流轉之下,站在門口的楊蜜隨著兩扇門
的打開。突然盈盈一禮,用的是女兒家的見見長輩時的清宮萬福禮,然後才邁步走進了門。
而進門之後,他看了一眼留給自己的位置,一步一步直接坐到了最中間。
但楊蜜落座時的動作卻讓眾人一愣,雖然這會兒沒開拍,但他那範兒拿捏的十足不提。
就單說這落座前的準備工作,卻並不是正常民國女兒家的禮儀。
他穿的是呢子風衣,並非常山,但落座時卻先用了一個聊下擺的動作,然後轉身手往風衣的後裙擺一抖。
落座之後,雙腿並不合攏,而是用一種類似大馬金刀一般的坐姿坐了下來,給大家一種並不是一個女孩落座,而像是宮保森在是一樣威風凜凜,一下子。
在義烏的老人麵前,他的氣勢就起來了,沒有半分落了下乘,反倒有種奇怪的尊貴感,把公家的地位給凸顯的淋漓儘致。之前的萬福是公家晚輩女子的禮數,而現在他以男人的姿態落座,則是撐起公家的脊梁。而把這一切收入眼底的王家衛,在看到後想都不想就喊了他。
哪怕沒帶拍攝然後飛利浦把這段拍下來,秘密你重新來一遍。
王家衛也沒想到,他竟然把把這個過渡的動作都考慮到了。
係裡趕緊亡羊補牢,隻能說他準備得太充分了。
作為宮二的間接締造者,如果說在廣東時期的楊蜜隻是跟隨著王家衛的思路在走的話。那麼回到東北,他做的就是自己的宮二在廣東宮,若梅隻是宮寶森的女兒,強龍不壓地頭蛇,可回了東北。
公家的規矩就是武林的規矩,一年的準備,對於劇本的吃透,角色人物的反複揣摩,讓他從一開始就已經成為了整個劇組的主導。
王家衛考慮到的東西。他同樣考慮到了王家衛沒考慮到的東西,他也考慮到了。
這也就導致這一場戲王家衛的話語權還顯得不如他的模樣,或者說他已經露出了演員的表演,淩駕於導演認知的戲霸特質,至少在宮二這一塊是如此。
劇本裡的宮二都是根據我的筆記本裡的宮二改出來的。沒有人比他更懂宮二此刻候車室內身為女子卻難做的功二靜默無隱。
明明是父親亡故屍骨未寒,可麵對這一屋子長輩,她安靜的如同磐石,風雨不侵,整個候車室內的氛圍更是安靜的可怕。
四是被它的氣勢所呀,無人喧嘩。而在眾人的圍觀之中,攝影機內的金士傑左右看了一眼。
見都沒開口的意思,便主動說道,依著我也該殺了他。他的一句話開啟了這段戲的走向,這仇太大了,老戲骨的台詞,穩定的韻味自然流露,搭配那股言不由衷的表情,娓娓道來。
這是一號攝影機的畫麵,二號攝影機,楊蜜飾演的宮二神色無悲無喜,猶如菩薩低眉欺師滅祖。
還有比這更大的仇恨嗎?可話說回來,當今世界的這句話開口殺那那如同菩薩低眉一般的女子,眼眸開合看向了他,而金士傑的目光也恰到好處地打動了一下,語氣悄然入了一分,打你爹那一輩開始八卦和形意合成了一門,你師兄在航意上下了大工夫,你的也是老哥哥手把手教出來的,似乎聽出來了他話裡的含義。
宮二的眼皮再次耷拉了下來,眼神重新變得木訥了起來。你倆個成了你父親的一手絕活,你倆齊全了,你們這門才算齊全。他話說到這,飾演七爺的王玉開口再說,這件事要是有你出頭,不管誰死誰傷,傳出去都是個笑話。
你們公家門裡徒弟殺了師父,師妹殺了師兄,這不是一窩不仁不義的嗎?話說的重很標準的拋開事實不談的論調,可偏偏宮二的神色無悲無喜,仿佛事不關己一般。
而比起金士傑的午夜那說話含蓄,王昱飾演的七爺就像是背景裡虛化的那麵
隨風搖擺的日本國旗一樣。處處透露著對馬三的回複,總的概括就是一句話,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二姑娘,我們說的話可都是為了你好,最後的出結論,你不能不領情,趕緊嫁了吧,你爹也不讓報仇。
而接下來按照台詞本上的內容,宮二應該說出這樣一番話,我爹的話是心疼我,我想讓我有好日子過。
可他的仇不報我的日子好不了,諸位的話我都聽明白了,您老幾位當年可都是和我爹磕過頭喝過酒,折過鞋底子的交情,我爹死了,本該由你們去找馬三論理的,可你們反過了頭,拿了他的話,卻來我這說三道四,虧你們受因公家多年,我知道馬三仗著日本人,他說話。
並且可我宮家不是沒有人,他今天來還是不來,這是宮二情緒的爆發點。
然後呢,隨著他的話說完,王昱飾演的七爺哈哈一笑,哈哈,來不來有什麼關係嗎?你來了,他走了不就好了嗎?得饒人處且饒人啊。
二姑娘,許多事情不在人事兒,在天意,然後宮二回答。或許我就是天意,然後宮二起身離開,這是原本的戲,但在這裡隨著王玉的台詞說完,楊蜜卻沒有按時說出這樣一段台詞,不需要一等智慧。
在職語有時候說多了,反倒顯得有些牽強。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在這廢話巴拉巴拉,是沒法表達出宮二的決心的。與其這樣,不如不言不語,用沉默表達一切。
二號機位下,他的側臉先是平靜,隨後伴隨著眨眼的瞬間,那一如之前的淩厲眼神再次出現,然後它省略了所有對話,那淩厲的眼神同樣一閃即逝,他在忍耐或者說,通過那股強行壓下眼神的表演。
表達出了克製,她克製的直接問到馬三今天來還是不來?聲音無比平靜,這下輪到王玉愣了,不過老戲骨一輩子什麼戲沒見過,看到這姑娘的情緒,他就知道這戲雖然改了,但台詞沒變,於是哈哈哈哈七爺麵露嘲笑,來不來又有什麼關係呢?他來了,你走了不就好了嗎?宮二的太陽穴以肉眼可見的慢動作隨著他的嘲笑而鼓脹了起來,嘴唇周圍的肌肉開始抽搐可期也仍不自知,繼續說道,得饒人處且饒人呀。
二姑娘許多事不在人世,而在天意當期也指天喊出天意的瞬間,宮二臉上的肌肉全部停止了律動。
圍觀的眾人心頭立刻出現了一個念頭,那把刀要再次出鞘了嗎?可這個念頭剛起,卻見紅二的臉上又一次變得無比平靜。
眾人一愣,這怎麼忽然又平靜下來了?正琢磨的時候,就聽見了宮二的一句話,天翼一聲反問,接著抿嘴抬眼看向了王玉的方向。語氣無比平淡,但那裡麵的執著味道卻如同山海。
我即是天意,用最平靜的語氣說出最狂妄的話之後,他緩緩起身,親自掌鏡。
二號機的攝影導演菲利普勒素憑借優秀的職業水準,下意識的調整了焦距,給了楊蜜的全身特寫,隻見但說完這句話後的宮二緩慢。
起身後,環顧四周緩緩舉起了雙手,左手握拳,右手為掌,右手壓在了左手之上。
施暴全之理無理抱拳左掌眼右拳相抱,表示永不自亂。
武不犯禁,又是左掌維穩,右拳為武文武兼學,虛心渴望求知,恭候師友。前輩指教,是為左手壓右手。
四方李靜而宮二此刻的右手壓左手便隻有一個意思,報喪喪者何人,不言不語,不言而喻。
然後邁步,徑直朝著候車室的門口走去,固定在候車室門口的四號攝影機那兩米一路走進畫框,龍行虎步大步流星,反應過來的龍套們會不跟隨到達門口時。很雙掌拍擊門框,聲威如雷。
雙門應聲外胎如同兩發炮彈一般的沉悶風聲,讓人一度以為這門板要倒飛出去。
接著她頭也
不回的走了出去,全場鴉雀無聲,群響畢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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