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瀚揮手讓眾人退下,隻帶了施耐庵一個人,來到內院的書房,見到了劉伯溫。
“劉基見過副帥!”
劉伯溫依舊是那一副清雋的模樣,穿了一身道士服掩人耳目。
“先生親自前來,可是有要緊事情?”
朱瀚請了劉伯溫上座,施耐庵在旁邊陪坐。
“實不相瞞,這一次真的是大事,蒙元朝廷調遣重兵而來了!”劉伯溫說道。
朱瀚點點頭,“沒錯,我與兄長已經商議過,大概有了應對策略,多謝先生提醒!”
劉伯溫知道自己沒有說明白,便連忙解釋道:“副帥誤會了,我說的不是徐州的脫脫攻打淮東!”
“不是脫脫?那先生說的是?”朱瀚疑惑道。
“蒙元朝廷下令,讓湖廣與江西大軍順江而下,直奔副帥的滁州而來,大有要橫掃一切,恢複長江運河航路的架勢!”劉伯溫說道。
一聽到這裡,朱瀚也是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憑借手中的水軍,朱瀚他們不僅可以壟斷淮東食鹽的貿易,而且還能截斷長江的漕船通行,讓蒙元朝廷無法利用湖廣江南的糧食和錢財。
而湖廣與江西的水軍規模極其強大,任何一支都是足以超過朱瀚手下的水軍規模。
一旦他們聯兵而來,大有無法阻擋的危險。
但是,朱瀚的臉上卻沒有絲毫的慌亂,反而是很快恢複了平靜。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兒,江西行省也就罷了,湖廣行省的徐壽輝所部紅巾軍,又是攻城略地,又是當皇帝,元軍不先打他們,反而奔襲千裡來滁州,我看是得了失心瘋了!”朱瀚嘲笑道。
劉伯溫卻沒有這麼淡定,焦急的說道:“副帥,這可不是開玩笑的時候啊!這兩省的水陸並進,總兵力差不多有二十萬!若不小心應付,隻怕會萬劫不複!”
既然劉伯溫親自前來,那伯魯和範遙等人肯定知道。
朱瀚想到這裡,便笑著問道:“先生,那伯魯和範遙,是不是已經害怕,不想讓湖廣江西兵馬抵達?”
劉伯溫點點頭,“副帥說的沒錯,他們二人正是為了這個目的,才讓劉基前來的。”
“哈哈,那這樣就簡單了,我們同心合力,消滅這兩股元軍兵馬,豈不就行了!”朱瀚說道。
“這兩支軍隊兵多將廣,不知道副帥準備以多少兵馬迎擊?”劉伯溫說道。
朱瀚想了一下,老哥朱元璋率領主力在定遠主持‘打土豪分田地’,輕易不能離開大本營,而且這湖廣江西的兵馬,肯定是以水軍為主力前來,太多的步軍也沒有什麼用處。
“我滁州有數千兵馬,再加上六合寨的徐達所部一萬多,拆不多一萬五千人吧!”朱瀚說道。
“什麼,才這麼點人?”劉伯溫頓時愣了一下。
他原本以為,自己來提前預警,朱瀚肯定會傾巢而出迎戰元軍的。
“哈哈,我們兵馬雖然不多,但是有了江浙行省的‘友軍’相助,可以對付湖廣江西的元軍!”朱瀚說道。
隨後,朱瀚就像劉伯溫說了自己的作戰計劃。
朱瀚的水軍,已經裝備了最新式的火炮,雖然隻有十幾艘火炮戰船,但是憑借凶猛的火力,足夠摧毀任何敢靠近的敵軍戰艦。
隻要打沉幾艘元軍的主力艦,就足以威懾剩下的元軍水師。
“那步軍呢?兩省聯軍差不多有好幾萬,肯定會在江北提前登岸,他們也是巨大的威脅!”
“步軍,也好對付,先生回去後,讓伯魯給我五千套元軍的旗號和衣服,就可以對付他們了。”朱瀚說道。
劉伯溫瞬間明白了,朱瀚這是打算來一個渾水摸魚。
至於具體的軍事部署,劉伯溫就沒有多問了。
他是個聰明人,知道自己身份用處雖然大,但畢竟不是真正的心腹成員,還是不問的為好。
“好,那劉基立刻回去複命!”
劉伯溫告辭離開,乘坐船隻很快返回了集慶府。
當他把朱瀚的要求和態度說給伯魯等人後,他們都是頓時大喜。
“哈哈,這個朱瀚,還真是少年英雄,處變不驚啊!”
“他要的什麼旗號和衣服,立刻派人去給他!”
伯魯立刻就是做出了決定。
所有人都明白,朱瀚肯定化妝成元軍,去偷襲湖廣江西的元軍。
不過,這也正是他們盼望的事情,隻要打跑了湖廣江西的元軍,他們才能繼續在江浙行省隻手遮天。
範遙唯恐朝廷友軍有防備,讓紅巾軍無法捕捉到戰機,又是向伯魯建議道。
“大人,不如我們多派些人馬,去迎接湖廣江西的兵馬,並且提前準備好糧食酒肉和柴薪,讓這些朝廷大兵可以專心致誌的作戰!”
範遙的話裡有話,伯魯當然是一清二楚。
什麼提前準備,不過是想要探查到朝廷兵馬的人數布置而已。
“好,這件事情,就交給你去辦了,從我們的內賬上,拿出五萬兩銀子,全都買成牛羊,先去勞軍!”伯魯說道。
“大人放心,範某一定不負所托!”範遙壞笑道。
劉伯溫在旁邊看得不禁心中發笑,這一次蒙元的湖廣江西大軍,絕對是有來無回了。
先不說對手強不強,就憑這些要坑死他們的江浙友軍,就斷然沒有獲勝的希望了。
半個月後。
長江中遊的水麵上,艨艟巨劍雲集,如同是一群翱翔的魚鷹一般向著下遊駛去。
湖廣行省平章星吉,佇立在座艦之上,眺望著遠處的江麵,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彆人都說滁州紅巾賊首朱元璋有膽有識,如今看來不過是浪得虛名,聽到本官出兵而來,竟然是躲在滁州不敢出門了,著實可笑!”
星吉是出身河西蒙古,世代屬於蒙古大汗的怯薛歹親兵。
這一次朝廷下令他出兵南下,不僅是剿滅滁州紅巾賊恢複長江航運,暗地裡還讓他準備接替伯魯統領江浙行省,儘快恢複對京師大都的物資糧草供應。
京師大都的百萬軍民,要是再沒有江浙的糧草輸送,明年就要餓肚子了。
“平章大人,那賊人朱元璋聽說大軍殺來,已經是嚇得在滁州加固城防,準備據城死戰了。”一名江浙行省的官員在旁邊說道。
“嗬嗬,滁州不過是小城,就算是再加固,等到我大軍趕到,不出十天,一定讓賊人死無全屍!”
湖廣平章星吉說罷,捋著胡須得意的看向岸邊的行進隊伍。
那裡是湖廣來的蒙古騎兵,足足有五千多人,全都是蒙古人在湖廣駐紮的所有精銳。
有了這些蒙古騎兵,星吉相信攻破滁州後,就算是紅巾賊想要跑,也絕對是跑不了。
正在這個時候,前方的先鋒快船傳來了訊號。
“大人,前方來了一股兵馬,三千多人!”
星吉聞言,伸長了脖子往前看去。
一旁的那個江浙行省官員跟著一看,隨即就是說道:“大人,那是我們江浙行省的勞軍義民,不是賊人!”
“原來是勞軍,傳令靠岸紮營!”星吉說道。
湖廣的元軍雖然距離較遠,但是平章星吉是一個性格豪爽的武將出身,一聽到戰事一刻都不想耽擱,立刻就是率軍出發,竟然比江西行省的元軍還要提前開進了江浙行省地盤。
湖廣元軍進入江浙行省後,一路上屢屢受到各地官府安排的勞軍慰勞,各種的糧草補充及時,其餘的雞鴨魚肉也是許多,甚至於連燒水煮飯的柴禾,各地官府都是下令準備妥當了。
所以,這一次又是遇到江浙行省的勞軍,從上到下元軍都是不足為奇了。
湖廣元軍的水軍把艦船停泊在了長江岸邊,反正根據江浙行省提供的情報,長江上的紅巾賊水軍全都龜縮在了滁州清流江上,不敢出門,元軍的警戒也是鬆懈了下來。
岸上的元軍騎兵則是按照蒙古人的慣例,沿著江邊開始搜索警戒起來,主要是負責清除一些有嫌疑的刁民,順帶乾一些奸淫擄掠的老本行,反正都是一群最下等的南人,不欺負白不欺負。
星吉乘坐的座艦,靠在了岸邊最內側,正好可以看到前方緩緩而來的勞軍隊伍。
“楊都事,你們江浙的官吏,還真懂事,竟然派了一支這麼大的勞軍隊伍,這得多少銀子啊。”星吉不禁為江浙行省的富庶讚歎道。
那個被稱為楊都事的江浙向導官員,聽到星吉的話,又是一副諂媚的笑容,然後說道:“我們江浙深受紅巾賊襲擾之苦,平章大人不遠千裡來殺賊,區區勞軍的花費,那都是應該的!我們伯魯平章還說了,等大人到了集慶,他不僅準備了美食酒肉款待大人,還要跟您一起分享陛下禦賜來的馬奶酒呢!”
星吉作為河西蒙古人,依舊保留了蒙古人的好喝酒習慣,什麼山珍海味也就罷了,一聽到馬奶酒立刻就是高興了起來。
“哈哈,等我掃清了滁州紅巾賊,一定去喝個痛快!”
話音剛落,前方的勞軍隊伍中,幾名騎兵高舉著江浙行省元帥兵馬旗號飛奔而來。
“站住!”
一隊湖廣元軍騎兵迎麵而來,擋在了朱瀚他們的麵前。
此時的朱瀚,穿著一身的蒙元官軍盔甲,舉著江浙行省軍的旗號,絲毫看不出是紅巾軍,妥妥的元軍漢人騎兵一個。
他身後的徐達、常遇春、陸仲亨、藍玉等十幾人,也都是同樣的打扮。
“我們是奉伯魯平章之命,帶了酒肉糧草,前來慰勞兄弟們的!”朱瀚笑嘻嘻的大聲說道。
迎麵的蒙元騎兵早就聽說這件事,現在阻攔也不過是例行公事。
“都送到這裡就行!”一名騎兵將領說道。
朱瀚依舊掛著笑容,繼續說道:“今日我們還帶來了不少柴禾,不敢勞煩湖廣的兄弟,由我們自己送到軍營裡吧。”
那名騎兵將領想都沒有想,當即就是答應了下來。
這種搬運糧草輜重柴禾的事情,全都是臟活累活,若是平常會有民夫去乾,但是湖廣元軍出發倉促,根本沒有來得及去拉壯丁民夫。
既然江浙行省這些傻子願意乾,就讓他們乾好了。
“快來!”
看到元軍絲毫沒有戒備,朱瀚策馬返回,催促著士兵們往前趕去。
三千多勞軍的‘民夫’,很快就是來到湖廣元軍岸邊紮營停泊處。
那些戰船上的蒙元士兵,一個個趴在船舷上,伸長了脖子死死盯著朱瀚的方向。
他們都是很想知道,今日能夠吃上什麼樣的好吃的,要是再有些酒肉,那就太美了。
在前來勞軍的夫’隊伍中,有幾個特彆沉重的大車,格外的引人注目。
每個大車都是有四匹馬拖拉,在鬆軟的江邊泥土上壓出一道道深深的車轍。
許多湖廣元軍忍不住激動起來,他們紛紛覺得,這些大車裡肯定是裝載著勞軍的金銀!
除了金銀,不可能有東西這麼壓沉了。
“江浙富庶,果然是甲天下!”
就連湖廣行省平章星吉,也是認為這些‘民夫’送來了金銀財寶勞軍。
“大人,下官去幫忙清點一下賬目,省的這些軍漢們貪墨了勞軍銀子!”一旁的向導江浙都事楊逍說道。
星吉頭也沒有抬,揮揮手讓他去了。
江浙都事楊逍一溜煙跑下船,好像顯得特彆著急似的。
很快。
三千多‘民夫’押送的車馬全都停在了湖廣元軍麵前,那幾個裝滿‘金銀’的大車,也是一次停在了岸邊。
不過,這些夫’接下來的舉動就是顯得非常奇怪了。
他們把馬車上的幕布解開後,露出了一杆杆的刀槍兵器,還有許多的盾牌箭支。
湖廣元軍看得是一頭霧水。
一群人紛紛疑惑議論起來。
“咦?不是來送糧草的?”
“哦,看來是給咱們運送兵器裝備的!”
“你還彆說,江浙行省的裝備就是好,那刀槍多麼鋥亮!”
“江浙的兵器,比咱們的都好,是應該換一換了啊!”
。。。
就在這萬眾矚目中,這些夫竟然又是開始了新動作。
他們脫下了身上的元軍輔兵罩衣,露出了身上錚明閃亮的鐵甲!
這哪裡是什麼民夫,全是一群披甲的精銳!
湖廣平章星吉見狀大驚失色,連忙扯著嗓子大喊!
“敵襲!”
“敵襲!!”
湖廣元軍頓時亂做一團!
而在岸邊的朱瀚,早已經做好了開戰的準備。
江浙都事楊逍喘著粗氣,跑到了朱瀚旁邊,用手一指前方的一艘大船。
“副帥,湖廣平章星吉,就在那條船上!”
朱瀚定睛一瞧,果然是一艘最威武的戰艦。
“胡一八,老子的火炮呢!”朱瀚衝著身後大喝一聲。
“副帥,火炮馬上好了!”
胡一八也是扯著嗓子大喊。
唰!
隨著一片片黑色幕布被扯開,那十條沉重馬車露出了真麵目。
十輛搭載著十二磅火炮的馬車,一下暴露了出來。
在紅巾軍炮兵的操縱下,十門火炮把黑洞洞的炮口,全都是指向了湖廣平章星吉的座艦。
而此時的元軍,也終於是才反應過來。
“放箭!”
“放箭!”
隨著一陣羽箭落下,紅巾軍的損失微乎其微。
那些在岸邊的蒙古騎兵,也不敢貿然衝擊,一個個三五成群的在外圍射箭。
朱瀚懶得理會他們,直接下令火炮開始轟擊湖廣平章的座艦。
“開炮!”
朱瀚一聲令下。
隨後十門火炮一次怒吼,呼嘯的鐵彈丸瞬間擊碎了元軍戰艦的船體。
崩飛的碎木頭,如同是長矛一樣,把上麵的元軍士兵紮得渾身是血,一個個傷痕累累的愛好不已。
“啊!!”
湖廣平章星吉也是躲閃不及,被一塊飛來的木頭紮穿了小腿,哀嚎著摔倒在甲板上。
“大人,大人!”
幾個親兵想要來扶起他,但是隨後的一聲轟隆炮響,直接把一名親兵攔腰撕開,噴湧的鮮血灑了眾人滿頭滿臉!
“啊!快,快掛帆,賊人有妖器!”
星吉忍著劇痛大聲喊道。
元軍中有大火銃,但是這麼準的大火銃,卻是聽都沒有聽說。
“大人,不好了!”
一名親兵忽然扯著哭腔叫喊起來。
星吉被扶起來,順著親兵指引的方向看去,隻見幾十艘掛著紅旗幟的戰船,正從前方隱蔽的江麵上突然冒出。
“啊!這是賊人的水軍!”
星吉頓時醒悟了過來。
自己這是遭到賊人算計了!紅巾賊肯定在江浙行省買通的一些叛徒,幫助他們隱秘行藏,趁機偷襲自己。
“快逃!快逃!”
星吉大聲喊道。
如今元軍水軍都是落帆下錨停在岸邊,倉促之間想要逃走,根本就是來不及。
呼!
這時候,偏偏一陣東南風強力刮來,下遊的紅巾軍戰艦有如神助一般,風馳電掣的衝殺了過來。
“哈哈,天助我也!”
朱瀚感受到了這一股強烈的東南風,大為高興。
“副帥,賊人想要逃跑!”穿著一身鐵甲的施耐庵大聲喊道。
“放心,他們一個也跑不了!”朱瀚大笑道。
元軍全都落帆下錨,隻要紅巾軍戰船擊毀外圍的船隻,內側的戰艦就算是想要逃跑,也是絕無可能了。
“東風天助,殺賊!”
朱瀚大吼一聲,早已經列陣的模仿軍和錦衣軍開始驅殺那些蒙元騎兵,還有一些想要乘坐小船上岸的元軍也是被阻攔殺死在了岸邊。
這個時候。
紅巾軍的戰艦已經逼近到了湖廣元軍戰艦外圍,戰艦上的火炮開始轟隆隆的射擊。
燒紅的炙熱彈,還有旋轉的鏈彈,把外圍的元軍戰艦紛紛打得無法動彈。
許多戰艦開始起火燃燒,濃重的煙霧更是阻隔了視線。
內側的元軍戰艦看不到外麵敵軍動向,隻覺得不管是岸上,還是江麵上,到處都是轟隆隆的可怕炮聲。
一艘艘的元軍戰艦開始熊熊燃燒起來。
火勢很快蔓延到了相鄰的戰艦,許多元軍水軍開始棄船逃命!
他們不顧九月江水的寒冷,一個個跳下江水,奮力往岸邊遊去。
已經渾身是血的湖廣平章星吉,見到眼前崩壞的局麵,頓時感覺天旋地轉。
“我愧對大汗啊!”
話音剛落,星吉就是眼前一黑,瞬間暈死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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