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泉乃九幽之水,隸屬九獄九泉之一。
陰人、魂魄可踏波其上,洗滌自身。
但陽人若是觸及黃泉,亦或飛渡其上,則會被黃泉將魂魄吸引到河底,空留肉身在其外。
魂魄入泉,則會被洗去今生記憶,不留一絲,成為一個嶄新的魂魄。
那時候即便魂魄能夠回身,你亦非你。
活人想要渡過黃泉,唯有以肉身為牢,血氣為鎖,將自身元神魂魄獄鎖自身。
即便如此,還需要一個載具才能過河,否則一切都是枉然。
鐵龍沒有太過擔憂,徐徐說出自己的建議:“咱們的實力不夠,強渡黃泉不可取。
不過墓主人既然以黃泉為道......
按理說很可能附近還會有奈何橋!
再不濟,也應當有擺渡人存在。”
天問不信:“他自己都死了不知多久,屍體都臭了,怎麼可能還有什麼所謂的擺渡人?”
“未必是人,也許是什麼活物,也許是什麼機關,隻是一種類似的存在,咱們分散找找看吧。”
五人分做兩頭,沿著黃泉上下遊開始搜尋。
鐵棠與鐵龍、鐵虎一路,往上遊方向走去,沿途俱是一片荒蕪,連大點的石頭都看不到,也沒有什麼綠植花骨。
波濤蕩漾的黃泉內,仿佛有一頭頭吞天異獸隱藏其中,隨時可能撲出來覓食。
三人朝著上遊走了有一柱香時間,可似乎依舊看不到頭,這座墓塚比鐵棠想象中還要大。
倏地。
鐵龍頓住腳步,右手顫顫巍巍地指向前方。
“大....人,看那裡!”
在遠處約莫一裡左右,有一葉扁舟隨著黃泉上下起伏,在其上隱隱能夠看到一位穿著蓑衣的人坐在舟上。
“走!”
鐵棠一馬當先,不緊不慢地趕到了那葉扁舟附近。
這艘扁舟已經接近散架,泛黃船體被黃泉拍擊得嘎嘎作響,看起來就像是普通的木頭打造。
幾經風雨,沉浮不知多少載,它依舊沒有漏水,看起來還可以渡人。
隻不過坐在舟上的那位老者,就顯得有些滲人了。
他看起來像是一個老者。
但以鐵棠三人的眼力,自然一眼就能識破。
老者表皮布滿褶皺,蒼白皮膚下,透露著詭異的金芒,一雙眼珠也是亮如血色,嘴唇鮮紅無比,兩頰各有腮紅點綴其上。
這種迷幻的場景......讓有著多年倒鬥經驗的鐵氏兄弟都有些發慌。
他們曆來都是麵對‘死鬼’,此刻碰見了‘活人’,難免心裡發怵。
“不是人!”
“套了一層人皮,內裡仿佛是一些傀儡機關。”
鐵棠眼中紫光流動,將舟上老者的真麵目看清了大半。
他走到黃泉邊上,對著老者微微躬身施了一禮:“船家,可否渡我幾人過河?”
嘎吱!嘎吱!
老者脖頸轉動,卻是發出了機關一樣的聲響。….血紅的雙眸緊緊盯著鐵棠,喉嚨位置一陣湧動,發出了乾癟難聽的聲音。
“苦..邊,回...”
“大人,他在滴咕什麼?”
鐵龍、鐵虎躲在遠處,不敢上前,他們也根本聽不懂老者在說什麼,隻能聽懂一兩個字眼。
但鐵棠有過鬥戰界的經曆後,卻能聽懂這些古語,完全明悟其意。
“這老頭說的是‘苦海無邊,回頭是岸!’不過這裡不是黃泉麼,他怎麼搞起了佛門那套,賣得什麼關子?”
鐵棠不解,但這種搞玄機的把式,剛好有人懂,不愁沒法治他。
他想去尋天問,讓鐵龍、鐵虎在此等候。
可鐵氏兄弟心裡發慌,哪敢留在此處,他們連忙表示自己去請二人。
沒過多久。
天問、李庚從下遊折返,跟隨鐵氏兄弟來到了這裡。
鐵棠換著方式問了好幾遍,老者隻有木訥的一句話回應。
“大和尚,這是你的拿手好戲,對一對他。”
“我都聽不懂他在說什麼,怎麼對,還對個屁。”天問看到詭異的老者,也有些頭皮發麻。
“他說苦海無邊,讓我們回頭!”鐵棠當起了翻譯。
“回頭是不可能回頭的,這輩子都不可能回頭,苦海難渡,唯有自渡。
看來他是要咱們自己架舟過河。”
李庚撓撓頭:“我怎麼感覺和尚有些不靠譜。”
鐵棠掃了一眼波瀾壯闊的黃泉,又沉入紫府,發現那截斷碑還是倒向東方。
“我來試試!”
他仗著一身修為,也不避諱老者,縱身一躍飛到了那葉扁舟之上。
這艘扁舟極小,寬不到四尺,長不到一丈,頂多也就能站十個人左右。
鐵棠到了扁舟上,並沒有引發什麼變故,老者依舊坐在舟尾,一身蓑衣,孑然於世。
黃泉飄搖,孤葉扁舟在濃濃的氤氳之氣中上下起伏,上一息在河上,下一息就仿佛置身雲端,端得是詭異莫測。
“來!”
鐵棠朝著岸上四人招手。
天問應聲而落,李庚緊隨其後,隻剩鐵氏兄弟站在原地,瑟瑟發抖。
所謂藝高人膽大,手上的本事越小,麵對未知的危機也就也害怕。
兩兄弟雖是倒鬥出身,但他們先前去過的墓塚,全部加起來也比不過這座大墓。
“大人.....我們能否在此地停留,靜候佳音?”
鐵棠意味深長地看了兩兄弟一眼:“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裡。
今日也算是個機會,你們若是想在此地停留,我也不勉強。”
鐵龍、鐵虎對視一眼,把心一橫,雙雙飛到扁舟之上。
五人齊至,扁舟依舊未動。
在岸上有一枚粗大的鐵釘釘在地上,上麵套著一條麻索,牢牢將扁舟固定在原地。
鐵龍壯著膽子說道:“大人,岸上的是鎮魂釘,那索乃是捆屍索,咱們座下這也是孤舟......隻怕也不是凡物。”….“我倒要看看它能整出什麼花樣!”鐵棠一揮手,那條被稱為捆屍索的麻繩立即脫離鎮魂釘,回到了孤舟之上。
而沒了麻繩限製,孤舟立即向對岸緩緩飄去。
它曆經黃泉的大波大浪,卻如同風雨中的頑石,並沒有被黃泉影響航線,直直地朝著對岸駛去。
直到這時。
舟上其餘四人方才鬆了一口氣。
鐵棠就坐在那詭異老者的前方,轉身與他四目相對,防止這具傀儡突然發難。
但無論鐵棠與他說些什麼,對方都隻是機械地回應同一句話,其嗓音越來越清晰,不再如同一開始那樣乾癟。
就好像一個沉默多年的人,在逐漸開口之後,又回到了以前的狀態。
這下不用鐵棠多說,其餘幾人都察覺了不對勁。
“鐵頭,你彆刺激他了!”
老者的血眸越來越明亮,語速也是越來越快,甚至蒼白的麵孔也逐漸有了幾分血色。
但鐵棠卻不管不顧,甚至伸手在老者身上到處摸索。
“大人,要死了!”鐵龍頭皮發麻,緊張地有些喘不過氣來。
“慌什麼,我已知曉它的來路。”
鐵棠伸腳跺了跺舟體,又指向老者說道:“這是趕屍人的手筆,我在域外天曾經見過。
咱們腳下這葉扁舟,很可能是某個屍身打造而成,這老頭就是守屍人,隻是一具傀儡。
它在幫我們鎮壓腳下這具屍身,怕它做甚?”
鐵棠在域外天曾經誤入過趕屍人的一處傳承密地,他雖然沒有通過考驗,但王安道卻是獲得了一門趕屍秘法。
兩人後來也曾交流過,鐵棠也在井軒身上見過一點趕屍人的秘術。
他在見到老者的那一刻,就已經有些懷疑了,此時幾經驗證,最終確認了自己想法。
李庚眉頭一凝:“趕屍人崛起在三、五千年前,此地顯然不止這個時間,為何這裡會出現趕屍人的手段?”
“驅屍操傀,古來有之,墓主人懂得一些趕屍人的手段,倒也不足為奇。”
一路風平浪靜。
黃泉底下的怪物也沒有侵襲扁舟,仿佛畏懼此物一般,在遠遠就已經躲開。
“到了!”
五人縱身而起,飛到對岸。
不出意料,此地也有一枚鎮魂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