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郎他何罪之有,無非是受鄉裡奸邪蠱惑罷了。我還未暇謝他助我親人相聚,來日再有聚時,一定再作致謝!”
李泰又笑眯眯說道,幾個史家人聽到這話後,臉色頓時又是一黑。
客套話講完,李泰便不再客氣,視線轉向史恭冷笑道:“我既無藺氏豁達,足下也無廉頗勇毅,無謂作此姿態。入鄉以來,你家屢屢擾我生計、使我寢食不安,之前更使刁奴寇我園業,若非莊人勇敢,家業恐已不存。隙生鄉裡,經官裁斷恐失鄉德,既然來見,商談補償才是正事,餘者雜情不必濫表!”
史恭聽到這話,眉間頓時閃過一絲羞惱,但見同行京兆本家兩人那銳利如刀的眼神,還是趴在地上叩首道:“鄉裡拙夫,自知罪大,李郎但有降責,仆莫敢不應……”
前日還在趾高氣揚的宴會鄉親,今天便要主動登門擺出一副任人宰割的姿態,史恭心裡自是悲苦難當。
但現在事情的決定權已經不在他的手裡,之前懇請京兆本家出麵,本以為李泰背後隻有一個賀拔勝和有名無實的高仲密而已,結果卻沒想到是主動給人送來更多的親義後台。
賀拔勝在西朝雖然地位尊崇,但對於這種鄉裡爭鬥也不便插手太深。高仲密一個失勢降人,更是不足為慮。
但職任京兆尹的崔訦,他們卻不敢小覷。此番大行台頒行輸賞格,崔訦便是京兆地區最主要的執行官員,事關入遷京兆的史氏家族能否重新得勢,他們自是容不得一丁點的差錯。
“我既非鄉裡賢長,也非在治官員,降責無從說起。但你家損我園業,卻要做出補償!”
李泰掏出昨晚擬定的那份清單,著員遞給史氏幾人。
在席兩個史氏族人看過清單後,眉梢暗跳,臉色都不甚自然,但也沒說什麼,隻是把這清單又遞給史恭。
“這、這麼多?不可能、不……”
史恭看到這清單內容,嚇得直從地上躍起,望著兩名京兆史氏族人顫聲道:“兩位叔父,我雖有認罰誠意,但、但這豎……李郎、李郎他開具名目,實在是破家難抵啊!”
那兩人見史恭如此激動,各自心裡也無法接受李泰獅子大開口的敲詐,於是便又硬著頭皮站起身來說道:“鄉情尚和而不尚爭,今日登門,我等確有了卻糾紛的誠意,但郎君能否……”
“怎麼,你們以為我是恃此牟利?我倒想請問兩位,誰家治業是憑此養家?但使他家刁奴安守戶中,我又憑何討取補償?踏我穀田,損我莊舍,殺我莊人,我仍然存心忍讓,不害他家惡奴一員。”
李泰見裝便也憤然起身道,他要的難道多嗎?
無非穀物三千石、工匠部曲一百人、牛馬畜力三十、帛五百匹、磚瓦木料若乾,比大行台可便宜多了。
“前者史敬攻我,莊田多遭踩踏、毀苗數頃、至今鋪晾田中,莊戶筋斷骨折、臥養棚屋,俱有眼可見!來人,取兩副算籌,我帶幾位入田細算是否真有妄索!”
田地裡幾頃菽苗剛剛割刈、準備晾地種麥,“五百多人”的大莊園現在隻剩下三百多名部曲,李泰這麼一說,頓時便覺得自己要價還是太低了。
“這不必、大可不必!隻是、隻是戶中資料新輸國用,實在儲蓄匱乏,能否、能否稍作折量,又或、又或延年給付?”
兩名京兆史家族員一臉為難說道。
“我可以給你們旬日籌措時間,但要在月前交訖。因為八月我要到義州拜訪李使君,請他助我搜索恩親下落,不會在鄉。”
幾人聽到這話,頓時麵如死灰。李使君這個稱謂指向很寬泛,但若加上義州這個限定,那就隻能是指邙山之戰後、奉命鎮守豫西諸州的李遠!
鄉人之仇尤甚敵國,舊在高平鎮時,史家勢力要略勝李家。但在如今,李氏兄弟越發煊赫,遷居京兆的史家卻每況愈下。所以史家才急迫的要借大行台普征物料的時候謀求些許勢位,以求能夠自保。
“郎君既已言此,想知鄉情故事。大災劫餘、求生不易,懇請郎君能作留情,我家一定在月前籌付人物!”
京兆史家兩人對望一眼,再也不敢討價還價,對著李泰長揖說道。
這番話聽著倒有幾分可憐,李泰倒也不是真的要置其家於死地。
說到底,先撩者賤、打死無怨。如果不是史家主動招惹他,他也根本懶得理會這一家人,畢竟眼前還有那麼多大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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