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軟的怕硬的,硬的怕橫的,若真天天瞪眼要跟人玩命,那什麼人都得退避三舍,當然真要哪天玩崩了,這命也就沒了。
李泰當然不會隨便跟人玩命,如此作態一番也隻是為了掌握話語權,在聽完眾人一番勸慰之後,渾身的躁態便也漸漸收斂起來,轉又恢複之前雍容得體的模樣,向著幾人歉然歎息道:“一時激憤以致失態,讓諸位見笑了。但我與下封公素來沒有什麼私交情義可表,官事之中也互不製轄,若不用強應對,一時之間也實在不知該要如何交涉。”
幾人聞言後神情不免有些黯淡,但也不敢多說什麼。之前李泰失控暴躁的模樣他們已經見到,眼下尚能將情緒重新控製起來已經值得慶幸,若再繼續央求催促從而再將其激怒,那他們可要更加的抓瞎了。
李泰將他們的失望之態收於眼底,眼見把他們的期待感已經拉到穀底,才又滿懷擔當的正色說道:“但這件事肇始於我,呂將軍並你等諸位也都是聽命於我。無論下封公有沒有資格於此事中置喙,也都不該遷怒你等。
於情於理,此事我也不可袖手旁觀,待到明日便入其營中求見下封公,儘我所能,希望能夠將事情妥善解決、不傷和氣。至於你等,為免再有意外發生,在事情解決之前便且暫留府中。”
幾人本來已經是失望不已,正不知接下來該要怎麼做的時候,突然聽到李泰又將這件事給承擔起來,一時間自是喜出望外,連連的作揖道謝,一再表示一切聽憑李泰安排。
於是李泰便著員在州府內騰出幾間閒舍讓這幾人住了進去,連蒙帶嚇的將這些人震懾住之後,接下來自然是他想怎麼做就怎麼做。進一步確立威信的同時,也讓這些人在同自己交流時不敢再有什麼小心思小動作。
第二天一早,李泰便來到了李賢的軍營中,雙方見麵之後,各自會心一笑,然後李賢便將李泰引到了關押呂伏虎一家的帳篷外。
李泰走進帳幕內一瞧,發現包括呂伏虎在內有老少數人之多,這怕不是將呂伏虎一家直係男丁給全端了吧?
這呂氏一族驟然遭此厄難,至今都還惶恐懵懂,那呂伏虎見到李泰後,本就憔悴的老臉上更是愁雲慘淡,入前拉著李泰的手腕連連顫聲說道:“老夫年過半百卻仍謀身不夠謹慎,不知因何得罪強者且淪陷人手,真是死不足惜!唯此戶中眾兒郎實在無辜,懇請長史能作搭救……”
“呂將軍請放心,昨夜鄉裡諸位入府告我,我此來正為此事。”
李泰先對呂伏虎略作安慰,然後便轉身退出了這處營帳,再跟李賢同往防城進行一番商討。
經過這番波折後,李泰也意識到隴右鄉情同關中華州等地還是有所區彆的,這裡的鄉情民風要更加的彪悍,想要統合起來的難度也更大。如果不能掌握絕對的主導權,無論方法有多巧妙都難免會被邊緣化乃至於排斥出局。
所以他如果想對此境鄉情鄉勢施加更加深刻的影響,還是需要更加強力的手段。
其實相關的方法,李泰還是構想頗多的,但是由於時間的限製,實際上他可作的選擇卻不多。若真拖到明年宇文導入隴來接替獨孤信,那能留給他的操作空間就更小了。
眼下的涼州之戰前後其實就是所剩不多的機會之一,隻有在這種高速變化的局勢中,才能在短時間內聚攏統合出一個新的人事聯盟,從而衍生出一些新的秩序出來。
“李散騎打算如何懲戒刁邪鄉情?”
進入防城坐定之後,李賢便又微笑著問向李泰,隻是這笑容中的眼神卻略存躲閃之意。
“當然還是要力求公道,這呂伏虎擅自更改即定之事,可謂心懷叵測,幸在糾正及時、公信未損。但此類敗壞鄉序良俗之人,是不可再參與鄉事的仲裁了。另有之前行事所耗費的物料人力,也需要酌情追討補充。”
之前的事情未必是這呂伏虎一人的決定,但是這個家夥急於表現而更倒黴,李泰也不介意將之立成一個靶子以儆效尤,至於其他幾名仍在擔心李賢繼續追究的豪強們,想必也非常樂意事情如此解決。
李賢在聽完後便點點頭,然後便又說道:“我其實有些奇怪,如此名振鄉裡的義事,李散騎你怎不招聚群眾商討鑿窟造像、碑記事情?”
李泰聞言後卻有些不以為然,隻歎息道:“那跨馬溝金礦能出金多少尚未可知,兩族殘弱孤獨得受賑濟才更重要,何必勞使人物去興動土石!”
聽到李泰這一回答,李賢卻忍不住笑了起來:“看來李散騎你確實不是迷信沙門經義之人,但請你不要忘記,此鄉乃是隴西啊!那些接受賑濟者怕是更加樂意以物奉法,以求先靈得享福報。並因此事涉人涉物都多,若無窟像記事,何以讓群眾廣知敬服?”
李泰終究不是這個時代土生土長的人,也非沙門信徒,對此實在乏甚認同感。
不過在聽李賢解釋完後,他也意識到在這佛法昌盛的隴右河西,鑿窟禮佛絕非單純的宗教活動,而是有著非常廣闊深刻的社會意義。
祈福禳災、慶賀還願、追念先人等等,包括盟約紀事,無論出於怎樣的目的,隻要是加上鑿窟禮佛這一流程,就會讓目的和行為渲染上一層神聖意味,充滿儀式感和莊重感。
李泰雖非沙門信徒,但也不是拘泥之人,在陝北還建了一座大佛寺斂財聚勢呢。聽完李賢的提醒和講解後,便也覺得應該在麥積山鑿個窟記錄這件事情,又不是鑿不起,而且還不是自己花錢。
李賢聽到李泰答應鑿窟記事,頓時變得興奮起來,拍著胸口保證此事不勞李泰操心,他自留下幾名親信全權規劃處理此事。
李泰對此本就乏甚熱情,聽到李賢願意一力承擔,便也樂得省心,他更關心的還是彆的事情,轉又向李賢發問道:“下封公此行部伍當中那浩大駝群,可真是醒目壯觀啊!
我自幼便居河北鄉裡,實在少見此類健壯牲畜。不意下封公一戶之內便聚養如此眾多,真是讓人驚歎勢力之壯、見獵心喜!想請教下封公,飼養此類牲畜方法如何,又能得利幾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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