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來二十個人扛麻袋,摞麻袋,要蓋土坯房那樣,咬著茬子,前麵還要敲上木樁!”
“冒水的那地方,趕緊把灌泥巴,拿鐵鍁拍瓷實了,不能讓水再往外湧了!”
....
小北河的河堤岌岌可危。
好在李衛東前世學習過搶險救災。
再加上小北河的河堤沒有偷工減料。
社員們也拚了命,就連七八歲的娃子也扛著石頭塊衝上了河堤。
險情很快就控製住了。
這時候,老天爺似乎也開始憐憫世人,天上的雨終於停歇了。
李衛東這時候已經筋疲力竭,心中一鬆,再無力氣站起,一屁股蹲在了泥巴坑裡。
一直站在他身後的崔山河慌忙伸手扶他:“司機同誌,你,你沒事吧?”
李衛東胡亂抹去臉上的雨水,望著波濤洶湧的小北河,笑道:“為人民服務,一點都不累。”
崔山河看著渾身濕漉漉的,褲腿上都是泥漿的李衛東,感覺他該說些感激的話。
人家原本可以袖手旁觀,把卡車開到村子裡的高處,等待洪水退去。
現在卻甘願冒著生命危險來幫助公社。
可他的嘴巴張了幾張,最終也沒有發出聲音。
這種恩情,已經難以用言語來描述。
崔山河扭頭看向正在歡呼的社員們:“崔大牛,你來把司機同誌背回去!”
“啊~來嘍,來嘍!司機同誌,你上來吧。”
人群中,一個長得五粗六大的小夥子跑過來。
蹲在了李衛東麵前,示意他趴在自己的背上。
李衛東當然不能上去。
開玩笑,讓一個大男人背著算怎麼回事?
斷背山嗎?
要背也得是自個的徒弟——牛萌來背。
想到牛萌,李衛東環視四周,也沒找到她身影,心中不由擔心起來。
現在距離牛萌去挪車,已經將近1個小時了,早該回來了啊!
難道出事了?
就在他扶著小樹艱難的站起身準備尋找徒弟時,遠處傳來一陣騷動。
“咦,這不是崔大可嗎?你怎麼被人捆上了?”
“哼哼,那當然是他乾了不該乾的事情,大嬸,你見到我師傅了嗎?”
“司機同誌啊,在那邊呢,好像累得站不起來了,書記正找人背他呢!”
“啊,師傅站不起來了。師傅!師傅!”
伴隨著一陣急促的呼喚聲,一道窈窕的身影從人群中狂奔而來。
河堤濕滑,身影好幾次差點滑倒,但是並沒有放慢速度,就那麼踉踉蹌蹌的奔到了李衛東麵前。
牛萌的小臉上掛滿緊張,當看到李衛東好端端的站在那裡時,她才鬆了一口氣。
“師傅,你沒事吧?”
“能有什麼事情,倒是你,那是怎麼回事?”李衛東指著被捆得跟粽子似的崔大可。
崔大可此時已經變成了泥巴人。
褲子上,棉襖上,臉上,頭上,都沾滿了泥巴;
還鼻青臉腫的,嘴角掛著鮮紅的血漬,頭發也被薅掉了好幾縷。
看上去,他就跟剛剛在泥坑裡滾了十八個滾,又被一群彪然大漢狠狠的蹂躪了一番。
牛萌還在沉浸在剛才緊張的情緒中,她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如此擔心彆人。
就連小時候,牛勇被七八個青皮圍著打,她也沒有這麼緊張過。
就像...就像是最最最親近的人遇到了危險一樣。
牛萌的小腦袋瓜想不明白,最終隻能把這種情緒歸咎於師傅就是她最親近的人。
聽到李衛東的話,她愣了一下,才回答道:“崔大可啊,剛才我挪車的時候,發現崔大可正躲在卡車下,肯定是想偷糧食。”
崔大可一路上被牛萌狠狠收拾了好幾頓。
走得慢了挨棍子,走得快了也挨棍子。
最後隻能跟牛萌並肩而行,牛萌竟然說他右腳抬得比左腳高,衝他腿上狠狠的給了一棍子。
尼瑪,黑燈瞎火的,你是黃鼠狼啊,能看得那麼清?
崔大可早就憋著一肚子火,隻是害怕挨打,不敢吭聲。
這會看到崔山民也在旁邊,他有了底氣,硬著脖子說道:
“小司機,你不要胡說。
我是躲在卡車底下避雨,壓根不是偷糧食。
再說了,你不是沒從我身上發現糧食嘛!
我知道,你們城裡人一向看不起我們老農民。
但是也不能因此誣陷我啊。”
崔大可的心機不可謂不毒。
寥寥幾句話不但撇清了嫌疑,還把李衛東和牛萌推到了公社社員的對立麵。
華夏上下五千年,農民一直處於社會的最底層,就連在這個最公平的年代也莫能例外。
這種不公平,必然會衍生出歧視。
無論你是否承認,這種歧視一直都存在。
這正是所謂的端起碗來吃飯,放下筷子罵娘。
社員們聞言都皺皺眉頭,沒有證據就說社員偷東西,確實過分了。
他的叔叔崔山民,也趁機走到崔山河麵前,說道:“書記,大可這些年雖然也乾了一些糊塗事,但是也是咱們看著長大的孩子,本性並不壞,怎麼可能會偷賑災的糧食呢!那都是咱們全體社員的命根子啊!”
說完,他又走到牛萌麵前:“小同誌,你一定是誤會了,但是你這種警惕的精神,很值得我們全體社員學習,大家說是不是啊!”
這些話一時間竟然牛萌有些猶豫起來,她急著向師傅炫耀,確實沒有證據。
李衛東差點在心中給這兩叔侄鼓起掌來,既撇清了嫌疑,又給了對方台階下。
不過,李衛東可沒牛萌那麼好忽悠,他伸手把牛萌拉到身後,看著崔山河:“崔會計,糧食丟沒丟,咱們回去查一下就知道了。”
“好,還是李司機考慮周全。”崔大可沒等崔會計吭聲,就迫不及待的回答。
他隻不過偷了兩三百斤糧食。
和倉庫裡的數噸糧食相比,壓根就不起眼。
再說了,就算是李衛東查出了糧食少了,他完全可以讓崔山民用損耗來解釋。
大不了,等躲過了這次劫難,多給崔山民分點糧食。
一直沒有吭聲的公社書記崔山河點點頭:“我看李司機的建議很好,咱們大家夥也不要休息了,回去後都到公社裡去,一定要把事情查清楚了。”
公社書記一錘子定音,回到村的村民們顧不得洗漱,便拖家帶口來到了公社裡。
一時間,公社裡擠得滿滿的。
崔大牛從公社的大食堂裡找來幾根木柴,捆上爛布頭子,澆一點煤油,做了十幾根火把。
漆黑的夜裡,南台公社裡燈火通明。
崔山民拉住李衛東的衣角:“司機同誌,咱們先查查糧食少了沒有?你應該有賬本吧,核對一遍就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