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老大是初中生，本來畢業的時候，能夠分到工廠裡當工人。
卻被王老爺子當做接班人拉回了裁縫鋪裡，當了半個掌櫃的。
但是很快就發現事情有些不對頭，街道上的店鋪開始公私合營了。
王家老大讀書的時候，就是學校裡的先進分子，強烈要求王老爺子響應街道辦的號召。
為了這事兒，沒少跟王老爺子發生爭吵。
現在看到陳記裁縫鋪如此慘狀，王家老大爺說不出話來。
隻能梗著脖子說道：“陳記裁縫鋪的事情隻是個例，咱們不能隻看到陳記裁縫鋪一家鋪子，應該從全局看。爹，咱們鋪子在解放前的日子有多苦你也知道，現在解放後了，日子好過了，這都是托了上麵的福。”
王家老的這話倒是沒有錯。
像裁縫鋪這種小本生意，在解放前都是任人欺淩的。
官府衙門裡麵的，街道上的，還有地痞流氓們，一個招待不好，鋪子就會被人打砸。
王家裁縫鋪經常乾一年下來，大部分掙的錢都被這些人盤剝走了。
解放後這些牛馬蛇是一掃而空，王家裁縫鋪的日子才算是好過了起來。
彆的不說，就說王家老大如果在解放前他身為裁縫鋪的大兒子，壓根就不可能讀書，更不可能讀初中。
“一碼事歸一碼事。解放後日子過好了，我感謝他了，但是這裁縫鋪是咱們祖傳下來的，要是真的交給了彆人來管理鋪子敗落下來，我死之後怎麼對得起列祖列宗啊。”
王老爺子不耐煩的揮了揮手說道：“行了，你小子不要再說了，這件事我已經決定了，咱們王家裁縫鋪不參加公私合營。任誰來說話都不管用，就是不參加，要是街道辦的人再來了，你就把他們請出去。”
王家老大心中氣呼呼的，卻沒有一點辦法，因為他清楚王老爺子的性子，這老爺子就是個橛子。
不過正因為這種性子，讓王家裁縫鋪才能夠在動亂年代生存了下來。
在那種倍受欺負的年月裡，要是性子軟一點，說不定早就關上門去給彆人當夥計了。
這個時候陳雪茹敲了敲店鋪的門，輕巧的走了進來。
王老爺子看到陳雪茹進來，慌忙站起身迎了上去，笑著說道：“小茹姑娘，我對你的遭遇十分同情，以後你要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你儘管說，咱們都是老鄰居了。我跟你爹還是多年的好朋友，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你被人欺負。”
陳雪茹眉開眼笑，臉上壓根就看不出一絲沮喪。
“王叔叔你說什麼呢？什麼欺負？”
王老爺子皺起眉頭說道：“雪茹，你這話就不對了。這裡又沒有外人，你有什麼不敢說的？那幫人把你們裁縫鋪弄成那個樣子，你心裡肯定憋了一肚子委屈，你也可以跟叔叔說說。”
陳雪茹的道：“王叔叔你誤會了。裁縫鋪雖然被廖玉成搞得亂七八糟的，但是我心中並沒有怨言。”
“哎嗨。你這姑娘是不是傻了？那裁縫鋪可是你家祖傳的產業，你竟然一點都不心疼嗎？雪茹是不是有什麼人在威脅你啊？”
“王叔，我說的都是真心的。”陳雪茹就是說道：“咱們街道辦的政策是好的，是為了讓我們裁縫不夠好的服務群眾，為我們裁縫鋪的這些老板們謀福利。是廖玉成那個小子居心叵測。我們不能因此把事情都歸咎在街道辦身上。”
“事實上我這次是來勸說能參加公私合營的。”
聽到這話，王老爺子突然笑了：“陳雪茹你可真是一點都不厚道啊，你先在你家的店鋪做了一樣，你竟然想把我家的店鋪也帶到溝裡麵。要是你老爹知道的話，肯定會生氣的。”
被王老爺子訓斥了幾句，陳雪茹一點都沒有生氣。
她朝著王家老大喊了一聲：“王家大哥，麻煩倒了一杯水，我要跟老爺子好好的嘮一嘮。”
王家大哥雖然不清楚陳雪茹有什麼辦法說服頑固的王老爺子，但是還是趕緊倒了一杯水，端了過來，並在茶杯裡放了一些茶葉。
陳雪茹端起搪瓷缸子小酌一口。
“老爺子，我現在來給你分析一下咱們裁縫鋪公私合營的好處。”
王老爺子哼了一聲，沒有說話，雙眼緊緊的閉了起來。
陳雪茹也沒有介意，接著說道：“你看咱們裁縫鋪公私合營之後咱們雖然不用參加實際的運營，但是每個月都能從裁縫鋪裡麵領到工資。”
“那麼一點工資好乾什麼？我這家裁縫鋪可是值上千塊錢的。”王老爺子瞪大眼睛說道。
陳雪茹笑道：“你這家裁縫鋪又不是說收走了，而是說折算成紅利，每年給你發放紅利。”
聽到這話，王老爺子頓時皺起了眉頭。
這種說法他還是第一次聽說。
陳雪茹接著說道：“店鋪在咱們自己手裡麵。說不定還有虧本的風險，經常一年乾下來，分文不落還得虧錢。但是要是公私合營了，那就是旱澇保收了。這跟端了鐵飯碗差不多。”
像裁縫鋪這種小鋪子，說實話抗風險能力很差。
如果生意不好一點，說不定就會血本無歸。現在得到了端鐵飯碗的機會，誰又能不動心呢？
其實這些政策以前街道辦的乾事也都宣傳過，但是那些街道辦事大多數都是死讀書的，並不清楚裁縫鋪老板的想法，也沒有詳細的解釋。而且那些裁縫鋪的老板對街道辦乾事們也並不信任，所以也不會認真的聽。
和陳雪茹就不一樣了，他本身就是裁縫鋪的老板。
再加上他已經參加了公私合營，了解實際的狀況屬於是現身說法了。
所以陳雪茹的話很有說服力。
聽了陳子茹的話，王老爺子也陷入了沉思之中。
王家大哥在旁邊小聲說道：“爹。陳曉茹說的對，咱們與其將鋪子攥在手裡麵，還不如參加公私合營，到時候咱們全家都吃上了公家飯，也不用每天這麼辛苦了。”
王老爺子還是有些遲疑“可是萬一派來的公方經理，在咱們的鋪子裡麵胡亂搞，將鋪子搞黃了，咱可怎麼對得起列祖列宗啊？“
話音剛落，外麵就傳來了一道聲音。
“你放心，絕對不會的，經過了陳記裁縫鋪的事情，我們大前門街道辦已經決定對所有的供房經理進行嚴格的培訓和整頓，一旦發現他們胡搞亂搞將直接辭退並且追究責任。”
隻見大前門街道辦張主任帶著兩個看事走了進來。
張主任在得知廖玉成的事情之後，瞬間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陳記裁縫鋪是第一家參與公私合營的裁縫鋪，現在大家夥都看著陳記裁縫鋪。
廖玉成將鋪子搞得亂七八糟的，勢必影響公私合營的推進，所以張主任顧不得去追究廖玉成的責任，就帶著街道辦乾事們到街道上挨家挨戶的做工作。
隻是那些店鋪的老板對他們並不信任，雖然嘴上答應的好，但是沒有一家答應參與公私合營的。
張主任也能夠理解他們的感受，畢竟廖玉成乾出的事情實在是太可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