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有鄰安排子女婚事從來隻看門戶,連薛三娘是哪個都不知道,已大搖其頭,道:“薛家的門戶低了些,何況是那般一個丈人,不是好婚姻。”
夫婦二人達成共識。
盧豐娘歎了一口氣,道:“明日他們就要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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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還黑著,青嵐已經爬起來了。
她一整夜都沒怎麼睡好,滿腦子都想著要搬家的事,乾脆起床早點開始收拾。
收了晾曬的衣服,她提著個小燈籠,從後罩院往正院走去,路過後花園時,卻在院牆上的牖窗上看到有人走過。
“咦?大娘?”
青嵐跑到牖窗邊,瞥向遊廊,正見杜媗的屋門輕輕關上,想來是睡不著出來看星星。
她走到正院,吹掉燈籠,輕手輕腳地推開薛白的屋門進去,聞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帷幔拉著,想必他還在沉睡。
把洗乾淨的春衫放在床頭,抱起舊衣服,正想走,青嵐又回過身來,偷偷掀開帷幔往裡看,湊近了,隱隱的月光下能看到薛白額上有些細汗。
果然被子還是太厚了。
不敢吵醒他,她很快又抱著衣物回後罩院,與自己的床褥一起洗了,等天光大亮,見薛白還未起,便先給柳湘君以及薛家兒女們安排了早膳。
之後收拾物件,薛白一直到午後才起來,他們便動身搬家了。
行李都裝上車,青嵐出了門,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這個生活了快十年的杜宅,正見彩雲哭著跑過來。
她腦子裡的期盼與興奮登時又被拋掉,跑回去抱住彩雲大哭了一場。
“嗚嗚……彩雲青嵐,我們要分開了……”
彩雲抹著淚,捏了捏青嵐的臉,舍不得用力,隻好罵道:“你個小沒良心的……”
“好了。”盧豐娘道:“都在這長安城裡,時常還是會回來的。”
杜家眾人也會一道過去幫忙收拾,杜五郎則回了豐味樓安排些酒菜,傍晚帶過來。
一行車馬從萬年縣升平坊向西,穿過朱雀大街,進入了長壽坊。
楊玉瑤送了薛白許多奴婢,此時已將宅院打掃得乾乾淨淨,正等候在門外。
“賀喜薛郎君歸家。”
“辛苦鄧二伯來跑一趟。”
鄧通笑著行禮相迎,道:“虢國夫人不便過來,薛郎君還有甚缺的,與小人說即可。薛宅這些年分割出賣,暫時隻能恢複成這樣,薛郎君看看可滿意?”
薛靈賭輸了錢,變賣祖產,原本六進的宅院隻留下了東南隅的兩進院。
此時柳湘君帶著兒女們走進大門,當即愣住。
“阿娘,院牆怎麼被打通了?”薛嶄探頭看了看,“隔壁的許偷雞不在了嗎?”
馬上有婢女迎上前,行了萬福,道:“恭迎大娘子回府,不僅是西側前院,還有東側後院、西側後院都買回來了,是虢國夫人為報薛郎君的救命之恩……”
柳湘君吃了一驚,差點想要退開,終究是回想起了過去的教養,強自鎮定,拉過薛白,小聲道:“六郎,你阿爺還欠了許多賭債,若讓債主知曉了,恐怕不好吧?”
薛白昨日才把那位債主嚇得不輕,應道:“無妨的,那債主不追究了。”
他話音未了,那邊楊釗派來送禮的人到了,又轉身去應對。
柳湘君雖苦惱於兒子淡漠,終究是喜慶,拿出銅錢來分賞給奴婢,分到最後,終於忍不住落下淚來。
薛嶄見了,心想阿娘是舍不得這些錢呢。
……
青嵐還是初次到薛宅,好奇地四下打量著。
這宅院比杜宅略小一些,一度被分割為四個院子,買回來重新修整之後格局依舊有些奇怪,但至少不像薛白說的沒有單獨的屋子了。
她有心想給薛白挑個住所,看了一圈,覺得後院東廂未免有些擠鬨,於是轉向西後院。
穿過小門,她登時眼前一亮。
當年這個院子大概是賣給了某個頗有品位的小京官,在不大的庭院裡種滿了花木,布置了假山、小亭。
一間正房隱在竹圃後,僻靜又雅致,唯獨朝向不太好,門窗朝西開。
院牆是加蓋的,贖買回來以後沒有完全拆掉,而是打通了個小門。既方便來往,關上門又能是個獨門獨院。
總而言之,她看著很是滿意,有心想讓薛白選這個小院起居,又覺得他畢竟是薛家的兒子,應該先顧著父母,再者說,她一個婢女實在是不好插嘴。
站在那踟躇了一會,薛白正好走來。
“喜歡哪個屋子?”
“郎君,都可以的。”
“總得選一個。”
青嵐忍不住指了指西後院的正房,低聲道:“那裡很不錯呢,就是……”
“那就住那吧。”
薛白半點沒有給旁人謙讓之意,隨意點了點頭,將此事定下。
青嵐看屋內已拾掇乾淨,床榻還是新的,遂抱了被褥來鋪,再繞到耳房一看,雖是小小一間,卻有個朝南的窗子,窗外就是花園,愈發滿意。
於是,她把自己的被褥在耳房鋪好。
……
安置了行李,杜五郎帶著酒菜到了。
一場小小的家宴之後,杜家眾人在暮鼓前離開,就隻留下薛家人在大堂說話。
年紀小的幾個孩子記事前這宅院就被割賣了,此時還沒從震驚中恍過神來。
“阿娘,我們家以前原來有這麼大啊。”
“是啊。”
“可我不敢自己睡一個屋,能不能還和娘親睡通鋪?”
隨著薛九娘怯怯說了一句,眾人都笑了起來。
“往後可沒有通鋪睡了,那麼大一個屋子。”薛嶄終於顯出孩童的稚氣笑容來。
唯有薛庚伯是個沒眼色的,好端端地又歎息道:“唉,阿郎也不知被哪個朋友帶去躲債了,他要是能見到這情形該有多好。”
薛嶄笑容當即凝固下來,往堂外看了一眼,擔心院門沒有關好。
而當他回過頭來再看薛白,不安感也就散了,覺得那個阿爺還是不要回來為好,六哥才是真正的一家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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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下,搬了新家的眾人各自回房。
西後院的主屋中隻有薛白與青嵐兩人。
青嵐放下燭台,轉頭一看,隻見薛白已經躺下了。
“郎君起得那般晚,這般早又睡了嗎?”
“嗯,天黑了也不好讀書寫策論,明日早起也是一樣的。”
“真的嗎?郎君好像從來沒早起過。”
“之後會的。”
“家裡都是用虎子桶吧?傍晚郎君與二娘是去找茅房嗎?”
“是啊,沒有找到。”
“那我就睡在耳房裡,往後郎君有事喚我就方便了。”
薛白聽得她聲音漸低,轉頭看去,燭光下隻見她穿著春衫,顯出一種居家的自然可愛。
青嵐原本還想聊聊天,被他一看,反而害羞,跑回耳房去了。
躺在床上,蓋好被子,感受著與薛白隻有一牆之隔,欣喜之外還有些慌慌的。
彼此的關係又近了一步,她還需要適應。
薛白閉上眼,感受到了一家之主的責任。
他一個人煢煢孑立從雪中來,到如今得要擔起一個門戶。
與血緣無關,他需要一個門戶,而這個門戶也需要他……
薛宅的平麵圖發了彩彈章,在前麵,中間比較粗的黑線就是分割出賣的院牆。這章有5000字,大家先看看,我後麵一章還沒寫完,要晚一些發,不用等,明早可以看。昨天忘了求月票,一下掉了好多名,求月票,求訂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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