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俶有些詫異,問道:“不帶三娘,她便能請聖人賜婚嗎?”
“是宮中來人了……”
程元振話音未落,幾個身披紅袍的宦官走到廊下。
“廣平郡王,接聖人口諭!”
“孫兒在!”
李俶連忙整理了衣服,執禮接旨。
“聖人口諭,‘好個崽子,命你禁足,還敢上躥下跳,再禁足你一年,這次哪都休想去,在家休養身心,善待妻子’。”
以唯妙唯肖的語氣念過口諭,那宦官又道:“廣平王,失禮了。”
李俶一愣。
接著,那宦官走上前,伸手,在他臉上輕輕拍了一下。
這一下不重,一點也不痛。
但這竟是代聖人打的一個巴掌。
“‘休當你那點心思藏得住!’這是最後一句口諭。”
惡狠狠的一句話之後,眼前的宦官賠笑了一下,轉身走了。
李俶愣了愣,連忙示意程元振追上去問,不論塞多少好處都把事情問清楚。
……
“王上,奴婢問了。”
“為何會這樣?”
程元振猶豫著,低聲道:“是韓國夫人進宮之後……”
“說。”
程元振其實覺得這話說出來不好,壞了廣平王與王妃的感情。
但他還是說了,道:“韓國夫人告了王上的狀,說王上冷落王妃。”
“我冷落她?”李俶大為詫異,脫口而出,“她有多妒悍,你知道吧?”
“妒悍”二字一出,程元振大為驚恐,忙道:“王上慎言。”
李俶閉上眼,長出一口氣,平息了怒氣。
所有人都說他寵愛崔氏,不能讓人看了笑話。
“可知韓國夫人為何要告狀?莫非是季蘭子一事?她如何知曉的?”
程元振大驚,連忙道:“王上,奴婢有罪,但此事奴婢絕無外漏。”
“我明白。”李俶拍了拍程元振的背,道:“你是我最信任的人,豈有不信你的?如今我被禁足,你幫我查。”
“喏。”
程元振大為感動,連忙趨步而出。
他知道自己這輩子的命途都壓在廣平王身上,待廣平王往後一飛衝天,自然能帶他雞犬升天。
~~
整件事並不難查,問了幾個崔家的奴婢,程元振已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韓國夫人進宮前,見了虢國夫人。”
“哈?”
李俶再想到在玉真觀前見到薛白,當即明白過來。
“薛白?他不願娶三娘,罷了便是,我好心好意,他為何反過來害我?”
“王上一片真心待人,但薛白該是把季蘭子視為禁臠,方才敢如此無禮放肆。”
“他?”
李俶有些訝異。
一介白身與郡王爭女人,他還從未想過這種事。
臉上隱隱覺得有些發麻。
受的那輕輕的一巴掌,竟像是打進了他的心裡。
不論如何,他這次都是伸著笑臉去拉攏薛白,反挨了一巴掌。
~~
“啪。”
天還未亮,杜五郎打著哈欠爬起來,給了自己一巴掌,讓自己清醒一點。
今日是國子監歲試,通過了歲試,才有參加科舉的資格。就相當於州縣的貢試,但當然比貢試要輕鬆很多了。
屋中有人點起蠟燭,他愣了一下,才想起今天不是在薛宅客房,而是在國子監號舍。
薛白也已起來,精神奕奕的樣子。
“你不困嗎?”杜五郎打了個哈欠問道。
“終於等到這天了。”
“是是是,歲試,春闈,入仕,其實入仕也沒什麼好的,你看我阿爺都已經倦了,每日去視事都嫌煩。”
“有誌向就不會倦。”
杜五郎有些擔憂,道:“你到終南山那麼多天沒來國子監,你能過嗎?”
“彆說傻話。”
兩人收拾停當,推門而出,一路往太學館,見到了太學博士鄭虔、司業蘇源明……國子監祭酒韋述則端坐在最上方,穿著一身紫袍,花白的長須飄然。
一眾學子都大為緊張。
杜五郎其實也緊張,但能在心裡不停告訴自己,這些都是忘年交。
他是考明經的,沒有與薛白在一處,卻是見到了楊暄。
“咦,你也歲試?明年春闈你也考?”
杜五郎大為驚訝,他還以為楊暄要在國子監再讀二十年。
“不然呢?”楊暄揉了揉眼,“杜傻子都能考,我不能嗎?”
“哈?”
杜五郎好歹也是讀過許多年書的,被楊暄稱為傻子,一時也是無語了,倒還忍得住,問道:“你也考明經?”
“本來是想考進士的,但我阿爺說那樣太引人注目了。”
杜五郎問道:“一會帖經,你能對幾成?”
“你阿爺是戶部員外郎?”
“對。”
“哈哈。”楊暄拍掌大笑,“我阿爺都升到度支郎中了,穿的可是紅袍哦。”
“唉。”
杜五郎聽薛白說過了,楊釗作為楊銛的堂弟,又是楊黨中難得與各方勢力都相處不錯的,升遷必然會很快。
薛白雖與虢國夫人友好,但楊家的國夫人有三位,楊釗從來不忘打點,逢年過節,連杜家、薛家都收到他的禮呢。
杜五郎的硯台、馬鞍、銀碗等等,都是楊釗送的,不貴重,但附贈的喻意很好,妙筆生花,突飛猛進,年年有餘之類。
明經考試也分三場,帖經、口試、時務策。
杜五郎依舊是在楊暄身後坐了,不一會兒開考。
他目光一看,卻見《老子》考得尤其多,果然,聖人去了終南山就是不一樣,薛白都與他說過了。
“何謂寵辱若驚?寵為下。得之若驚,失之若驚,是謂寵辱若驚……”
杜五郎隻覺好奇怪,明明是背過的句子,怎麼到用時怎麼都想不起來。
他抬頭看去,隻見鄭虔正坐在那閉目養神。
忽然,一隊官差大步而入,道:“太學博士鄭虔私撰國史,到刑部走一趟吧。”
杜五郎驚訝地張了張嘴,有些驚訝於這個聞所未聞的罪名。
“私……私撰國史?”
~~
薛白的第一場也是帖經,此時正提筆寫著漂亮的顏楷,聽到動靜,轉頭一看,竟見是鄭虔被帶了出去。
“出了何事?”
蘇源明往外跑去,慌張道:“此處是國子監,天子庠序!”
“正因為是天子庠序,豈容私撰國史之人誤導諸生?!”
此時國子監裡已是一團大亂了。
太學博士忽然被刑部帶走,正在歲考的諸多生徒們紛紛起身,有人叫嚷著要攔,有人偷抄旁人的帖經。
“為何帶走我們的博士?!”
有生徒們從明經試館跟了出來,攔著那些官差,為首者正是杜五郎。
讓人驚訝的是,楊暄竟是沒有去抄題,而是跟著大家攔救鄭虔,指著一個官差的鼻子,叱道:“你知我阿爺是誰嗎?”
薛白放下毛筆,起身。
他不知此事是否與自己有關,卻想到了前幾日那個夢,很多人推巨石對撞。
看來,巨石已經被推動了,隻是沒想到第一個被撞下來的竟是鄭虔。
事發突然,他一邊過去,一邊思忖著整件事的因由。
“都讓開,我們是奉命行事,罪證確鑿……”
“太學博士你們也敢拿?!”
“聽我說,開元二十五年,鄭虔任協律郎,集選當年事例,寫了八十多篇抨擊時事之文稿,私撰國史……”
薛白一聽,當即轉頭看向蘇源明。
隻見蘇源明一瞬間變了臉色,目露驚懼之色……此事隻怕是真的,刑部沒有冤枉鄭虔。
再想到“開元二十五年”能有什麼事稱得上是私撰國史,薛白幾乎已能確定,此事與三庶人案有關。
是唐昌公主、李琮私下與他相見所引起的?或是這次與李俶翻臉所引起的?
“國子監諸生,全都給老夫坐回去!”
忽聽得一聲蒼老的大喝響起,眾人轉頭看去,一名紫袍老者猶端坐在那巍然不動,正是國子監祭酒韋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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