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嘗嘗你嫂子的手藝,這是你最愛吃的紅燒羊肉。”元載愈發殷勤,且還真的特意打聽過薛白的口味,“還有這湯,溫火燉了兩個時辰。”
“是。”範女低下頭應了,正要轉身卻是多嘴道:“奴家見騰空子與薛郎好般配,冒昧一問,不知……”
“彆!”
李騰空就不像她這麼沒出息,端著高人的架子又帶著取笑之意,道:“來為他排戲,他才會這般殷勤。”
李豬兒快步迎上,想要如往常一樣頂起安祿山的肚子,好讓婢女們解腰帶。
“小舅舅說話不作數啊。”
薛白道:“沒事,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嘛。”
這次到長安,收獲比預想中要少很多,回想起來,每次受挫都有那個人的影子。
“這些事,聖人都知道,一直說有何用?”李林甫要忙的還多,不耐煩道:“他亦指責你,聖人可有處置你?”
“這是火上添油。”李林甫想了想,自語道:“以往是對著聖人又臭又硬,不肯攻石堡城,如今卻與百官不對付了。”
“你才貌雙全,唯氣質不像紅娘。”
李騰空知他想法,道:“她說,必定儘力助薛郎贏了賭局,她的人品當是可信的。”
“喏。”
此時故意問了一句,見李騰空無意用範女,她安心下來,也就不多嘴了。
“薛白他們呢?”
三人迷了路,直走到後苑的小池邊,撞見正在看雪景的杜五郎與薛三娘,問了路,才繞到試戲的院子。
“美人往後總是不缺的,兩位兄長卻是快要回河北了。”
李騰空道:“結果我會當眾宣布。另外,我還會再選兩批人,共排演一主二副三個班子,以備不時之需,你不必急。”
“胡兒忠心,他是禍心。”
他引著她們往裡走。
“最近一直是我幫忙盯著修繕,帶你們參觀吧。”
李豬兒蹲下身,以頭頂住安祿山的肚子。忽然,他身後被頂了一下,往前一栽摔在了起上。
“她扮男裝可好,既有英氣,又不失柔和,正符合我們印象裡張生的模樣,先生一見便知。”李季蘭道。
她聽所有伶人唱了一遍,沒有猶豫,直接便定下了由念奴來唱崔鶯鶯。至於紅娘的人選,她卻有些猶豫。
李季蘭看得乍舌不已,不由小聲道:“滿院美人,這就是男兒所願吧?”
慘叫聲中,李豬兒驚痛交加,因承受不了這樣的痛苦,暈厥了過去。
安祿山低聲說著,臉上的殘暴之意這才散去,喃喃自語道:“忍一忍,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李季蘭點點頭,對範女感到有些警惕,她方才看到薛白出去時範女湊上去套近乎,有意無意地把那豐滿傲人之處往他手臂上貼。
回到府邸,從進大門開始,安祿山的臉色就在一點點地變化,從一開始的人畜無害、憨傻可笑,漸漸變成了凶殘狠毒,待他走上大堂,整張臉都已猙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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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白的新宅院在宣陽坊西麵,與虢國夫人府隻隔著一條街,麵積足有虢國夫人府的四分之一,屬實稱得上豪奢廣闊。
“沒關係,忍一忍。”
安祿山聽得這兩個字,一雙小眼像是被點亮了一般,好不興奮。
李騰空其實很有品位,四下一看,讚道:“伱這宅院真是格局有致、布置典雅。”
杜五郎帶著薛家眾人走過一重重院門,邊走邊指點著。
而堂中燈火很亮,一切看得分明。
玉真觀美人兒也多,但多是裝扮素淨,遠沒有此間的豔麗紛呈之感。
“好,極好,身段也好。”李騰空迅速瞥了一眼她的身段,倒也沒有很羨慕。
“放心,懂的。”
“小人知錯……”
然而,她再一看,忽然覺得範女的氣質還真是像極了她心裡的紅娘。
三人走進堂中,終於談及戲劇正事。
“啊,我,我看膩了美人,就喜歡看看花鳥魚蟲這些。”
……
“河、隴既先定了,其餘的,自是由聖人慢慢考慮,不會太快,而你已待得太久。”
“畢竟是薛郎來嘛。”王韞秀笑得不似平時豪爽,有些不自然。
“她?”薛白一聽,下意識想要拒絕,道:“她一女子如何扮張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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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種安寧的氣氛中,薛白其實在悄悄關注著朝廷的局勢。他沒有再去找王忠嗣玩,而是在元載遷新居之後,到元宅去了一趟。
薛白卻依舊住在長壽坊薛宅,更多時候都是在習文練武,隨著顏家兄弟學君子六藝。
近朱者赤,元載如今已多了幾分楊釗的油滑,好在他早年的貧苦經曆使他頗深沉,遮住了這種油滑。
“什麼?”安祿山驚訝不已,“朔方、河東兩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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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道素菜擺在桌上,侍女先上前嘗過了,李林甫方才持箸。
論文辭,李季蘭勝李騰空一籌;但論音律,李騰空則稍勝一籌。
薛白道:“無妨,隻要你好好保重身體,總能再相見。”
故而這次的選角、排曲、探索唱法等等,都是由李騰空為主,李季蘭輔之。
“彆等他們回朝,夜長夢多。”薛白道:“火上澆油吧。”
薛白過來就是聽他說這些消息的,道:“王將軍與這些將領關係如何?”
範女眼睛一亮,問道:“不知奴家可否扮紅娘?”
“你先回範陽。”李林甫道。
李季蘭連忙搖頭,把這種無端的聯想揮散。
“可……王忠嗣要謀逆啊!天寶三載,他伐突厥時,與拔悉密、葛邏祿、回紇三個部落暗中聯絡,謀劃助太子起兵。”安祿山怪叫不已,“所以他才反咬胡兒有異心……”
遇到如此勤勉國事的主家,蒼璧無奈,忙去準備。
那些盯著薛白的人,看到伶人在薛宅進進出出,不免都在心中評說幾句。
待到李林甫歸來,第一件事就是招過安祿山。
李豬兒連忙認錯,想要跪倒,安祿山已一腳踩在他臉上,劇痛。
“兩位真人在嗎?我煮了些薑湯,驅驅寒。”
安祿山這才泄了怒氣,抬頭一看,拿出香爐裡的香灰,灑在了李豬兒的傷口上止血。
“整頓教坊,不可能沒有代價,如今朝中群情洶湧,彈劾丈人的奏書如雪,包括原本與他交好、親近東宮之人皆表露了不滿,聖人顯然打算讓丈人擔著這後果。”
安祿山用粟特語罵了幾句,很是粗暴,緩緩蹲下,拉住李豬兒的腰帶,扯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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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恁時節風流嘉華,前程似錦,美滿恩情……”
divcass=”ntentadv”日暮,宣陽坊的薛宅中有歌聲響起,帶著些戲腔,悠揚婉轉,頗有新意。
由此開始,這裡日日笙歌,像是成了一座小梨園。
這話李騰空反倒不知如何接了,小聲嘟囔道:“那你們近來關係倒是不錯。”
“那便辛苦你們了。”薛白道:“我去迎顏家兩位兄長。”
“聖人的孫女,豈有不會歌的?”
杜五郎趁薛三娘不注意,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心中暗罵自己為什麼要說“看膩了美人”這種沒用的大蠢話。
薛白依舊有些不願,心想著若是李月菟不肯好好表現,故意輸了要嫁自己便很麻煩。
遠遠便聽到曲樂動聽,聞得香風陣陣,待穿過一道院門,隻見美人如雲,有人在清嗓,有人扭動著腰肢,讓人眼花繚亂。
薛白似乎被安祿山逗笑了,神態愈發從容。
他聽得出安祿山話語中隱藏了極深的恨意。
但他不著急,對世道的改變從來都是從一點一點開始的,最需要的就是耐心,而他還很年輕,這是最大的本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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